長刀響起了鎮魂般的嘯聲。

唐威迅疾無聲地后退，閃進了南面那個黑暗的通道，背包礦燈乃至于剛撿的雪茄散落一地。

楚子涵的這一刀走了空。

“你能看穿我？”唐威問。

他褪下賤兮兮的假聲后，真聲介乎男人和女人之間，嘶啞卻尖銳。楚子涵覺得如果蛇能夠說話的話那這應該是蛇的嗓音。

這絕對不是唐威。

“你怎么看穿我的？”唐威厲聲，同時發動，整個人和喑啞的刀一起射向楚子涵。

“我和加圖索先生輕裝出發，不過在水盜洞口耽誤了一小段時間，你居然能背著那么多東西趕過來。”

楚子涵抄刀在手，在咫尺間掃開這一擊，唐威卻趁著反震的威力迅速后撤，又一次沒入黑暗里。

“這樣啊，沒辦法，我實在是太擔心找不到你們了，還好你們留下了腳印。”

兩道喑啞的光沿著弧線從漆黑的洞口射出，從左右兩個方向攻向楚子涵。楚子涵橫刀立在眼前，在極短的時間內揮出兩刀，交叉成X形擊落了兩柄短刃。楚子涵低頭瞟了一眼，這武器的形制更接近于一條長棱形的錐刺而不是現代的匕首。

楚子涵沒有把話說全，她其實最初也很動搖，直到唐威俯下身體充當愷撒的腳架時，她才徹底確信。唐威當時的那個表情不是忍耐而是……含著怒火的隱忍。

“我也有個問題，”楚子涵用腳尖挑起手電筒，用胳膊肘夾住，光線往唐威藏身的洞里掃，“你是人類嗎？”

這時又有四柄短刺尖嘯著襲來，就是趁著楚子涵撿手電的這個瞬間。一取眉心，一取心臟，一取咽喉，最后一柄則顫巍巍地指向楚子涵的腳面，如一只貼著海面飛行的鳥。

“我當然是人類啊，只有人類才會如此卑鄙！”

短刺飛得并不算快，而且“唐威”似乎并沒有能操控金屬的言靈。楚子涵短時間內就做出了判斷，對方前三柄都是為了殺人，只有最后最刁鉆的一柄只是為了割傷腳掌，也就是拖延，正如他本人所說，是很卑鄙的行為。

也正因為卑鄙，所以楚子涵最警惕第四柄，她眼中的世界顛倒過來了，她以單手支撐地面翻滾，村雨掃開第四柄，雙腿劈開躲開前兩柄，起身時再以空閑的左手接下取心臟的第三柄，整個過程只發生在一瞬間。

“唐威”的聲音徹底消失了。他投出越多的短刺，自己的位置也會暴露得越明顯。而且他認出楚子涵最后的手法，那是被稱為“無聲取”的技術，若是刀劍勝負，他可能沒機會碰到楚子涵的刀就被擊中。

他雌伏太久太久了，沒那個勇氣將命賭在這里，所以他選擇了撤退。

楚子涵胳膊肘繼續夾著手電筒，一直站在那里警惕著，直到確定毫無生氣了才繼續往前走去。

她將掉落一地的，凡是能發光的電筒之類的物品通通打開，往南面的盜洞里扔了下去，這是為了防止對方沒有在里面設伏。

這時，那具“戰俘”的骨架發出“咯咯噠”的聲音，一路小跑著過來，不著片縷地張開細細的白骨胳膊，站成一個“大”字形，挺著胸擋在了她面前。

序列號53，言靈·九鬼玄憑。是序列號29王選之侍和序列號41陰流的交叉進階，這個言靈操作的亡骸必須在生前就與使用者定下血契，與純血龍類使用的活靈完全不是一個段位的產物。不過楚子涵現在還沒修《言靈學》，她只是本能地感覺這具骷髏和之前在古屋遇到的那堆骷髏頭不同，沒有任何攻擊欲望。

她有點摸不清楚對方的意圖，看著這具生前還只是個小孩的小玩意兒。她想了想，從地上的挎包里翻出她騎機車時的頭盔，按了上去。

應該是丟了頭比較傷心吧，那就送一個給它。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小的緣故，大頭盔配小骨架，那黑漆漆的防風鏡愣是能讓人看出一點天真無邪的味道來，它好像不是很能聽懂人話，也不點頭也不搖頭，就只是直挺挺地站在那，不讓過。

楚子涵一頭霧水，雖然不知道是誰放出來的小骷髏，但對方居然還略微了解她，要是一個大骷髏也敢這么大喇喇地擋在她面前，說不定早被一刀劈散了，這么個沒法交流的小東西，骨頭那么細，她有點不好意思為難對方。

楚子涵端詳了一下堅定地站在那里的小骷髏：“你讓不讓？”

小骷髏晃了晃頭盔，發出嘎嘎聲。

楚子涵搖搖頭，邁開長腿，絲毫不費勁地從小骨架上面邁了過去。

小東西顯然沒弄清怎么回事，頭盔隨著她的動作一致往后仰去，險些掉下脖子，這才用力地撲棱了一下——它發現楚子涵已經不知怎么的通過了它的防線，正又拽又酷地往前走去。

小東西趕緊連滾帶爬地追了上去，一只手拽住楚子涵的衣角，試圖挽留。

楚子涵沒有時間和它糾纏。愷撒跟棺材一起掉了下去生死未卜，還有個危險的“唐威”在游蕩。所以她必須快速下山，至少先找到愷撒，確認安危。

所以她頭也不回，拖著小骨頭往前走——反正那小玩意也不沉。

要是它也有眼睛，估計已經急哭了。

越往前走，腐爛的味道就越重，而空氣似乎也愈加潮濕。南面這個盜洞居然是側著打進來的，行進到一半楚子涵就尋到了主路上一層一層破舊古老的臺階。南面恐怕也有一道金屬門且后面的墓道坍塌了，于是盜墓賊離開時陰差陽錯將盜洞的一部分連到了墓道里。

臺階往下綿延而去，越發的狹窄，到最后，楚子涵嫌小骨架礙事，一彎腰，像抱孩子似的，把它抱起來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行至某處略微開闊的地方時，楚子涵停下了腳步。

她伸手摳下一點墻壁上的泥土，湊在鼻尖聞了聞，南朝山北朝水，這里的泥土濕氣很重。

小骷髏“嘎嘎”一聲，它忽然伸出短粗短粗的指骨，在楚子涵的側臉上輕輕地戳了戳，然后指著不遠處的墻壁，又“嘎嘎”兩聲。

楚子涵抬起手電筒，順著小骨頭的手指方向，發現那里有一行文字。

“唔，你還挺厲害，是豢龍氏族文。”楚子涵湊近，用手掌感受文字的凹痕，“不，豢龍氏并沒有自己的文字，這也不是古文，這恐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