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呂梁山的問話，屋子里接連響起了應答聲。
“差不多了呂書記，你有啥話要說，就說嘛。”
“就是，就是。呂書記，你有什么吩咐直說就是了。”
……
“既然人來得差不多了，我就直說了。”
“咕嚕咕嚕...”
呂書記再次低頭抽了口水煙后，便抬起頭說道：“前天晚上的事，你們應該都知道了。咱們山上又有熊瞎子跑下來，還咬死咱們的一個嫩娃。咱們獵隊的人雖然追上去看了下，但根本沒追到那頭熊瞎子。”
“現在你們也曉得，馬上就是秋收交糧算工分的時候了，要是到時候公糧沒交夠，咱們這個冬天怕是連紅苕都沒得啃了。”
“山哥！”
一片煙霧之中，一個戴著黑色頭巾的老頭子直接說道：“山哥，我知道現在的緊要任務是秋收交娘。但那陳家娃娃被咬成啥樣子，你應該都看到過的。”
“臉都咬成那樣子了，你說說看，咱們村子里還有哪個敢去守夜的？有哪個敢讓自家兒子和女婿，還有孫子去守夜的？”
“但沒人守夜的話，你們知道一晚上有多少糧食要被糟蹋不？”
未等呂書記開口，他身后的大隊長許安生就幫著回答了。
“還好昨晚上下雨了，要不然咱們地里的糧食起碼有一半都要被糟蹋完。到時候不僅糧交不夠，咱們自個也沒得糧分了....”
正當大隊長神情激動的時候，呂書記忽然揮了揮手，十分淡定的說道：“行了，不用說那么多。他們又不是沒挨過餓，不懂這些道理。還是照往年一樣，抽簽守夜吧。抽到哪家，哪家就要出個人去守夜，不管男女老少。”
話音落下，屋子里的濃煙又添了不少。
“嗯...還是照規矩來吧，抽簽看命，這樣子大家都心服口服。”
“對頭，這樣也賴不到別人。”
……
正當屋子里的老輩們要拍板定事的時候，屋外面卻是傳來了不同的聲音。
“老輩們，抽簽這個事情我不反對。反正我們家連續三年都死了人的，現在家里就我跟我女兒了，大不了就是今年我死，明年我女兒死。”
“但咱們村子里還有不少獵隊的人，為啥子就不能進山把那熊瞎子給打死啊？咱們有槍又有狗的，虛（怕）它個錘子！”
說話之人，正是剛剛在外面幫著李衛國說話的王寡母。
她家實在有些衰，連續三年都抽中了簽，還連續三年都死了人。
這就是她成了王寡母的原因，也是她想著招李衛國當上門女婿的緣故。
要是家里多了個女婿，就輪不著其他人了...
而在王寡母開口后，屋子外也有不少人跟著開口說道，反正意見都是和王寡母差不多，就是讓獵隊的人進山把熊瞎子給干掉。
這樣一來，就不用挨個抽簽去守夜了。
呂支書沒有說話，沉悶的抽著水煙。
等到屋子外的人全說完話后，他才抬起頭問道：“還有沒有人有意見？”
屋子里的老輩們都沒說話，臉上也被一團濃煙擋著，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但正當眾人以為沒人說話的時候，屋子里卻忽然傳來一道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話聲：“還有我....”
李衛國順著聲音看去，才發現是謝會計開的口。
迎著眾人的目光，謝會計也是兩眼一閉，直接說道：“不如咱們立個彩頭，誰要是去把那熊瞎子給打死了，咱們就把這個彩頭給他。要是沒人打得下來，咱們就挨個抽簽吧。”
謝會計的的話音剛落，屋門口就擠過來一個面色悲痛的中年男子，好像就是前天被熊瞎子咬死的陳東明的老漢兒。
“好！！就這么辦，我家愿意拿十塊錢出來當彩頭，還有一張新打的黃木桌和衣柜。這些原本是給我娃兒娶婆娘用的，但現在我娃兒死了，誰要是打死了那頭熊瞎子，我家的這些東西就給他！”
陳東明的老漢兒說完話后，王寡母也是接著說道：“對呀！這個辦法好啊！我家也愿意拿個五塊錢出來，添到里面。”
隨后，村里的不少人也都拿錢出來添彩頭。
李衛國甚至還看到了張望的大哥，說要拿個五塊錢出來。
還有謝會計也添了十塊錢進去。
而就這么加啊加的，殺熊瞎子的彩頭已經累積到四十八塊錢了，還不帶一些其他雜七雜八的東西。
到最后，呂支書也總算放下了手里的水煙，站起來說道：“好，既然咱們大家伙都想弄死那頭熊瞎子，那咱們村子里也拿些錢出來，把彩頭湊個整數，就一百塊錢怎么樣？”
“好，要得，就這么辦！”
“對！誰想要這一百塊錢，就去把那熊瞎子打了就行！”
……
等李衛國從屋子里走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然。
一個是因為屋子里的煙子太多了，一個是因為那一百塊錢的彩頭。
他也是沒想到，今年能搞個這么大的彩頭出來。
這一百塊錢，已經足夠城里面人不吃不喝，上三個月的班了。
而現在，只需要去山里打掉那頭熊瞎子就行。
雖然那熊瞎子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打掉的。
但要知道，光熊瞎子本身就已經夠值錢了。
熊膽、熊皮、熊鼻子、熊骨，這些都能拿去公社的收購站賣錢。
其中最貴的還是熊膽和熊皮，要是熊膽好一點，熊皮也完整一點，兩個加起來都差不多三四百塊錢了。
再加上村里給的彩頭，那就差不多五百塊錢了。
要是有了這五百塊錢，李衛國差不多能給家里房子換成木板房。
雖然還不是紅磚青瓦房，但也比土坯房好多了。
“嫩娃，心動了啊？你莫忘了你老漢兒是咋個走的哈。”
正當李衛國想得出神的時候，一旁的三爺爺卻是及時的打斷了他的幻想。
“你要想清楚，這錢不是誰都能拿的。那些獵隊的人為啥子不進山打熊瞎子，你咋不想一下啊？”
“呼~”
李衛國被三爺爺一番提醒，心里面總算清醒了過來，不再去想那熊瞎子和彩頭了。
“三爺爺，他們為啥不進山去打熊瞎子啊？”
三爺爺停下腳步，走到山道上旁邊的斜坡上蹲了下來，慢慢的嘬了一口煙，緩緩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