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叆華,一直流傳著一個故事。曾經有一個神叫夜痕,他違背眾神從《畫魂箓》里跑出來,與一個叆華的凡世女子相愛。后被眾神發現,派遣魂使殺死了夜痕和那名女子。并將他的尸體粉碎,只留下一雙眼睛。
魂使本想將夜痕的雙瞳一起毀掉,但雙瞳不知為何突然消失在魂使的眼前。在那一瞬間,魂使猶如被切割的稻草,身體斷成了兩截。之后,眾神重新復活了魂使。但自那以后,夜痕的雙瞳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而那雙瞳,便是照心瞳。
夜嵐跟我說的時候,講得很離奇,我聽得也出奇。一雙眼睛,可以活著嗎?轉念一想,為何成王姬誦沒有告訴他照心瞳的來歷?我想,成王姬誦和鬼谷先生應該聽過這個傳說。
我注意到夜嵐講這個傳說的時候,她瞳孔里,有著不易察覺的光點在跳動。
四周的畫面定格,耳畔只有那淙淙的流水聲。
我沉默了許久,揚起眉頭問夜嵐:“這照心瞳,到底有何用處?”
夜嵐精致的五官,仿佛是雕刻出來的,她嘴唇細微的翕動。她說,照心瞳的用處被流傳著很多說法,有人說可以窺探人的內心,看清人善人惡;有人說有了照心瞳,可以隨意穿梭叆華與九州大地;也有人說,照心瞳殘留著夜痕的怨念,會讓人成魔……
雖然有幾種說法,令人聽著毛骨悚然,但我心里并沒有產生慌亂、焦急、恐懼的情緒。我用手撫摸著雙眼部位,沒有任何的異常和不適,多的也沒去想了。
夜嵐對于我隱瞞照心瞳一事,心里似乎還是有芥蒂。所以在玄封還沒回來的幾天里,我和夜嵐之間沒有過多的交流。
深夜里,我避開夜嵐,在洞外的一塊山丘上,打開了長蔚留給我的第三塊四色尾鱗。
四色尾鱗打開后的畫面,讓我十分困惑。因為畫面里的人,就是我自己。一身華貴的長袍,場景卻是山舞銀蛇的雪地。我獨自一人走在雪地上,背后的是一個望不見邊境的腳印痕跡。
雪虐風饕,漫天卷地,猶如鵝毛一般經久不息的下著。走在風雪里的我,渺小猶如滄海一粟。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迷蒙的雪漸漸息止了。那里有一棵偌大的樹,樹下有一塊凸起的墳,上面沒有刻著任何名字。我走過去,跪在墳前,對著墳前說:“夜痕,這一世我一定會找到你的照心瞳。成為王之后,我會把她解救出來。”
說完,我站起來,走到浣溪樹旁。撫摸著樹被雪覆蓋的表面。透過樹的縫隙,看著樹內那一塊白色水晶,水晶里面是一個嬰兒。
整個樹的形態,隱隱約約是一個女人身軀的形態。茂密的枝葉是頭發,那張絕美的臉,還殘留著她的五官棱角。而我所觸碰的,是她的腹部,那個嬰兒沒有出生。
我聽見我對著那棵樹說:“浣溪,我一定會救出夜嵐。”說完后,我站在風里,朝著之前走來的方向走去。
與第二塊四色尾鱗一樣,第三塊四色尾鱗同樣有兩個靈象。我沒有急著打開,只是墜入了困惑的深淵。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夜嵐就是夜痕的女兒,而我與夜痕之間似乎有著莫大的淵源。可單從這個靈象里的信息,我無法知曉我和夜痕之間發生過什么事,也無法知曉浣溪為何會成為一棵雪地里的月桂樹。
但有一點,當時浣溪有了身孕,那個嬰兒就是我所遇到的夜嵐。
接著,我打開第二個靈象。第二個靈象里的人依舊是我,此刻我終于明白了鬼谷先生所說的那句話,“所有叆華王的死,都與魂使有著直接的聯系。”
畫面里的我,已經成為了叆華的王,而且是坐擁江山三十年大限時候的我。
安靜的殿堂內,魂使的腳步聲是如此的清晰。我坐在王座上,漠然的凝視著一襲白袍的魂使,仍然看不清他的面容。
魂使停住腳步,微微抬頭,對著王座上的我說:“榮華過后,必是凄涼。我的王,你的愿望都已經實現,你的期限也到了。此刻,正是你寄出靈魂的時候了。”
王座上的我,依舊冷漠,“我的生命就此終結了?”
魂使睥睨一笑,“不,你的生命依舊存在,只是換了一種形式而已。”
王座上的我抬眼,然后站起來,眼中沒有任何的怒色。好像,我早已洞悉了一切。“拿我的靈魂去喂養那些所謂的眾神,而你卻在這里冠冕堂皇的口出謬言。”
“所因必有所果,所果必有所業。你要為你所得到的一切,付出代價。這是《畫魂箓》亙古不變的契約關系。”
王座上的我冷冷說道:“如果我說不呢?”
“我的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這條路是你選的。”
王座上的我,面色平靜,毫不畏懼的說:“好,拿走吧。”
魂使取走我的靈魂的瞬間,我看到王座上的我不易察覺的,斜斜的一笑。夾雜著一抹嘲諷,一抹不甘,一抹黯然。
畫面定格在我倒在王座上,沒有呼吸,胸口不知何時被貫穿,血液從王座上流淌至光滑的地面上。
第三塊靈象里所有的畫面在我眼前猶如一道風一樣消失不見,眼前還是漆黑的夜,耳邊而是嘈雜的蟲鳴。
我在這塊小山丘上坐了許久,一直回想著靈象里的畫面。我曾經是叆華的王,跟所有當過叆華的王一樣,被取走了靈魂,還被弄假成被人刺殺的假象,把所有人蒙蔽。
仔細串連起來,所有被選中的、擁有王之靈脈的人,靈魂最終是被《畫魂箓》的眾神吞噬。這一點,天下有多少人知道?只可坐擁江山三十那的期限,這種詛咒式的死法,難道一個人都沒有發現?
又或者,所有人都知道結局,只是他們原本的目的就不是要當叆華的王。這樣想來,玄封的目的是什么呢?夜嵐又是否知道她的身世?
后來我才知道,每一個叆華王擁天下的期限并不是固定的三十年,有十年的、二十年的,但最終都沒有過三十年這個坎。
回到洞內的時候,夜嵐已經睡了。
我躺著輾轉反側,直至深夜,迷迷糊糊的睡著。
豎日,沒等我醒來的時候,玄封已經回來了。我還睡眼惺忪的就被玄封拉起來,玄封用很疑惑很復雜的目光看著我。他看著我好一會兒,然后斜眼看了一下夜嵐,才開口道:“你……對她做了什么……”
我緊皺眉頭,有點懵,“什么做什么?”偏過頭看夜嵐,發現她眼圈發黑,又紅腫,一臉的頹喪。
我也是奇怪的問道,“夜嵐,你怎么了?”
“沒事,晚上睡覺的時候被蟲子咬了。”
“什么蟲子這么厲害!,我怎么沒被咬啊!”我下意識的摸了摸雙眼部位,意識到不好,偷偷瞟了一眼過去。果然,夜嵐正瞪著紅腫的雙眼,死死盯著我。
玄封揚起眉毛,疑問的“嗯?”了一聲。我“嗯。”的點點頭,示意玄封,她已經知道了。
玄封朝我翻了翻白眼,停頓了一下之后,嘴角竟然勾勒出一抹壞笑的弧度。我懶得跟他解釋,就問他:“怎么樣了?”
玄封沉默了一下,然后說:“他在等你。”
“好,走吧。”
一開始,我并沒有多想玄封所說的“他在等你”這句話,后來我才知道,他的意思并不是我所理解的。
前往衛國都城的路上,我以為會設下重重埋伏。可這一路,幾乎是無風無雨,但也無晴。
衛國雖然屢次躲過被滅國的危機,但比起七雄來說,實屬渺小邊國罷了。它的經濟實力,無法和齊國、秦國相提并論。
都城內的景象,雖談不上蕭條,但的確是不怎么景氣。到衛國都城時,我問玄封,“為何不見那叫華延的人伏擊我們。”
玄封沒有轉頭看我,只是淡淡的說,“他已經死了。”
“死了?”我眉頭緊鎖成一線,夜嵐提過華延也是出自叆華,想想也沒那么容易殺死他吧。就在這一霎之間,我忽然覺得玄封隱瞞著什么。
我看著他走在前面頎長的背影,令人捉摸不透。這一路上,我一直有留意夜嵐,她會時不時看著我,等我把目光轉移到她身上時,她就會瞬間躲開。
我問過她準備一直跟著我們嗎?她當時完全沒有猶豫就點頭了,就好像把我當做是她的救命稻草一樣。
我對她說,“你也想實現你的心愿?”她秋水眸子里總是有晃動的光,不知道那是淚光還是她清澈的瞳光。
夜嵐輕撫著垂在眼前的頭發,她的目光總是會看向遠方。她說,我想見見我爹爹和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