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秉章這段時間一直睡在三姨太玉鳳的房里。玉鳳二十五歲,比駱秉章小三十多歲,人長得漂亮,又溫柔,很得駱秉章歡喜。這天早上,駱秉章起來,玉鳳趕緊幫丈夫寬了衣服,打來洗臉水,還親自給駱秉章做了一碗甜酒沖蛋,駱秉章喝完甜酒正要出門,玉鳳走過來靠在駱秉章身上嗲聲嗲氣地說道:“老爺,有個事你得答應玉鳳。”
“說吧,什么事?只要我能辦到。”駱秉章把玉鳳摟在懷里,說。
“你肯定能辦到,但你得先答應玉鳳。”玉鳳撒嬌地摟著駱秉章的脖子說。
“行行行,答應你,說吧,我的祖宗。”
“我弟弟想到衙門里謀個差事,不要你安排什么職位,就有個拿錢的差事就行了。”玉鳳提的要求其實不高,一個巡撫要安排一個差事實在是小菜一碟。
“沒問題,那天等季高高興的時候我跟他說說。”駱秉章說。
“這點小事還要跟左大人說,你不是巡撫嗎?權利都到哪去了?”玉鳳有些不高興地說。
“哎,不能這么說,是我請季高給我當這個家的,怎么能不通過他?放心吧,就這點小事,包在我身上。”駱秉章使勁地拍著胸部說道,然后在玉鳳的胸部上使勁捏了一把,匆匆走了。
駱秉章并沒有一到巡撫衙門就跟左宗棠提小舅子的差事,真是在等機會,等左宗棠高興的時候再開口。
這天左宗棠寫好了一份奏章,自己覺得很滿意,就高高興興拿到駱秉章那里要駱秉章過目。平時駱秉章的簽押房總是關著,他喜歡字畫古董,沒事的時候就一個人把門關上欣賞他的字畫古董。今天又把門關上了。
“咚咚咚……”左宗棠在外面使勁擂門。
“誰呀?這么風急火急?”駱秉章并沒起身,問道。
“是我,中堂大人。”左宗棠在門外說。
“哦,是先生呀。快請進。”駱秉章趕緊把門開開。
“奏章寫好了,請巡撫大人過目。”左宗棠進門就說。
“好,我看看。”駱秉章接過奏章看了看,連連拍手:“好,簡直絕了,走,季高,我請你吃夜宵去。”
駱秉章和左宗棠現在的關系是越來越好了,有如江湖上的兄弟,每每高興的時候駱秉章就會拉著左宗棠去喝酒。
左宗棠也不謙讓,吃就吃,長沙的夜宵是越做越好吃,尤其是又一村的臭矸子豬腳,左宗棠百吃不厭,常常跟駱秉章喝得半醉,現在肚子也越吃越大了,人也越吃越胖了。
他們出了巡撫衙門,又在又一村的那個夜宵店喝上了。
“來,季高,這杯酒秉章敬你,感謝你這些年來的鼎力相助!”駱秉章端起杯子敬左宗棠。
“巡撫大人客氣了,當初宗棠就跟大人說好了,宗棠在巡撫大人手下謀事感覺合適就繼續,感覺不合適季高我就走人,季高能在巡撫衙門堅持這么久實乃大人信耐,季高也要敬大人,來,干了。”兩人都高興,一開始就喝了三杯光酒。
趁著左宗棠高興,駱秉章沒忘記玉鳳的事情,就把小舅子要找差事跟左宗棠說了。
駱秉章以為,這實在是件小事,左宗棠不可能不答應,跟他提出來是尊敬他。
左宗棠一時沒有說話。
駱秉章又端杯:“來,繼續!”
“好,喝,不過這話季高還是要說明白,這杯酒可是咱倆的最后一杯酒。”
“哎,先生,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左宗棠站起身來,拱手向駱秉章說道:“季高就此跟巡撫大人告別,明日季高就回湘陰老家去了。”
駱秉章這下急了,也顧不得自己堂堂巡撫,上前拉住左宗棠的手,說:“左大人有話好說,有話好說,算秉章胡說八道,剛才的話等于沒說,先生千萬不能走,先生要走我駱秉章就真的完蛋了,秉章求你,千萬別支氣,一切都聽先生的,行啵?”
駱秉章說的是大實話,如果離開了左宗棠,他這個巡撫就真的沒辦法當下去了,在當今長毛四處作亂的環境下駱秉章知道自己寸步難行。自從把左宗棠請回巡撫衙門之后駱秉章就在琢磨怎么把左宗棠留下。對駱秉章來說,他最擔心的就是左宗棠萌生去意,雖然一開始左宗棠就說了彼此合得來就合,合不來他就走人,可駱秉章能讓左宗棠走人嗎?駱秉章現在完全依賴左宗棠,兩人磨合有一個過程。左宗棠知道自己脾氣不好,跟張亮基合作的時候張亮基把所有的權利都交給他了,他干起來有勁,說話有人聽,他駱秉章能做到嗎?別人當幕僚就是出出主意,左宗棠這個幕僚雖然可以無職,但不能無權,說話要能算話。駱秉章看出了左宗棠的心思,張亮基當時是政事全由左宗棠打理,他只負責簽字,駱秉章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了解,發現左宗棠這個人完全值得信賴,又有能力又真會處理各種政事,張亮基還自己簽個字,駱秉章覺得自己連簽字都沒必要,干脆把自己的印章和巡撫的印章全都給了左宗棠,實際上是請左宗棠來當這個巡撫,駱秉章之掛個名,全面授權左宗棠,所有的刑名、錢糧、戰斗、決策等等等,大小事情真正的巡撫全都不管,不聞不問,全部由左宗棠負責,他就是個甩手掌柜,真正的“巡撫”就是左宗棠。
駱秉章不止是停留在口頭上,是真這么做了。一次,駱秉章聽到巡撫衙門外放炮,不知何由,就問手下怎么回事?
手下告訴他是左宗棠在發軍報折子,按朝廷規矩,凡向朝廷發報折子必須放炮,左宗棠也沒經過駱秉章就放炮發折子。駱秉章一聽不僅沒有責備,連說好好好。
下面有人來請示,左宗棠在身邊駱秉章就總是問左宗棠怎么辦?行不行?左宗棠沒在身邊駱秉章就干脆打發來人:不要問我,你去問左季高左大人,他說行就行,他說不行行也不行。
正因為有了這種信賴,左宗棠從來沒有說過要離開,就算不拿巡撫衙門一文錢他也心甘情愿(左宗棠當幕僚不拿衙門的錢,后來由胡林翼與駱秉章一塊籌錢在城北買了一棟房子——即是后來的左公館,胡林翼再每月籌措三十兩銀子給左家做生活費),這一回自己要把小舅子安排到衙門里來左宗棠是真動氣了,他動氣也不說駱秉章不該安排小舅子來,他走人,不干了,駱秉章就不好辦了,安排了小舅子走了左宗棠,對他來說實在是劃不來,所以他趕緊收回剛才的“請求”,只要左宗棠不走,他什么都答應。
左宗棠當然不會走,只要駱秉章不強求干他不愿意干的事情他不會走,有了駱秉章這個掛名巡撫在前面擋著他可以大刀闊斧干事情。在湖南的巡撫衙門里,左宗棠主政六年,勵精圖治,“內清四境,外援五省”,基本撲滅了湖南境內的各種起義軍;通過一系列的改革:一減漕,二抽厘,征收商業稅和流通交易稅,增加了稅收,除了解決湖南本省財政問題,還全力支持了湘軍出省作戰,對廣東、廣西、江西、湖北、貴州進行了大規模軍事援助,曾國藩之所以能夠轉戰數省與太平軍作戰,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左宗棠的后援,左宗棠治理湖南可謂政績十分突出,以致朝中重臣肅順概括:“駱秉章之功皆左宗棠之功也。”
從此以后,駱秉章再也不敢提安排自己的人進衙門,也不敢做半點有損巡撫形象之事,左宗棠這個師爺對他是個極好的監督,有了左宗棠,駱秉章就永遠做不了貪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