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有朋友到訪。

石破天笑道：“阿五叔，你請那些朋友進來，咱們好好招待便是。”

馮阿五卻為難道：“來客情況復雜，最好換個地方招待。”

程英立時明白來者不善，叫來完顏萍，在她耳邊低聲吩咐幾句。

又當場宣布慶功宴散席，眾臣魚貫而出。

程英問道：“阿五叔，來者是誰？現在你可以說啦。”

馮阿五道：“來者自稱是襄陽呂六，那模樣像是的宋官兒。不過，他身邊跟著咱們丐幫兩位長老，事情恐怕有些麻煩。”

程英眉頭微皺，說道：“這里只剩殘酒，不好待客。大哥，你跟阿五叔先去藥王殿跟他們見面，我叫人準備一些點心和美酒送去，稍后就到。”

石破天應了聲好，就跟馮阿五前往藥王殿。

待他走后，韓正淳又在完顏萍引領之下去而復返。

這韓太監拱手行禮道：“王妃，不知何事召見屬下？”

程英突然站起，左手取出竹簫，右手輕拍三下。

只聽唰唰唰腳步聲響，王金刀帶著彭連虎、沙通天、侯通海、靈智上人突兀奔上堂來。

各執刀盾，各占方位將韓太監團團圍住。

程英這才道：“韓總管，你可知罪？”

“且慢。”

韓正淳明知不妥，仍舊爭辯道：“屬下白日里冒死殺敵，燒毀敵糧歸來，有功無罪。王妃要處置屬下，屬下覺得不公平。”

程英冷聲道：“公平？我若處事不公，你今晚連喝酒的資格都沒有。”

韓正淳道：“那屬下就奇怪了。不知王妃為何要對臣下動殺心？”

程英緩緩道：“你雖然辦事勤勉，可是欺騙大王在先，更是意圖把大王架在火爐上烤。僅此一條，我殺了你就不算冤枉，是不是？”

說到這里，眼中閃過一絲殺氣，臉上神色仍是淡雅脫俗。

韓正淳無奈道：“是，屬下有錯在先，甘愿認罰。只是如此殺害忠良，誅戮功臣，大王的基業還未成功，便要毀于王妃一人之手。”

程英道：“很好，你認罪就好。拿下！”

‘拿下’二字一出，王金刀等五人齊齊揮刀進擊，五行陣發動，刀光次第綻放，竟然生出一種死亡之美。

“得罪。”

韓正淳身子急轉，雙拳交錯打出，精準的擊在五柄長刀刀刃上。

這一下用上了‘玄冥幻魔拳’的功夫，至陰至寒，頃刻間將五名二流頂級高手震開。

又化拳為掌出手如電，一掌拍出擊向程英，以做威懾。

程英冷哼道：“大膽！”

忽然黎三七自陰影中竄出，使出‘蛇形拳’揮拳迎上。

雙方在半空中交手，瞬息間連拆三招，氣勁碰撞寒風四溢。

韓正淳的武功招數至陰至寒，仿佛游魚，有攻又守。

黎三七早年與毒蛇為伍，通曉蛇形拳精妙。

如今得到石破天點撥，有習了西毒一脈的‘靈蛇拳’，功力大進，半只腳已經邁入一流高手行列。

砰砰！砰砰砰！

五拳對拼過后，韓正淳終究一口氣泄了，被震回五行刀陣中。

再無脫身之機。

他長嘆一聲，束手就擒，道：“姓黎的，若是單打獨斗，你不是韓某對手。”

“哼！”黎三七從鼻子里冒出聲音，“再過兩年，我一人就能勝你。”

他的“蛇形拳”招數已然大成，只差內功火候。

王金刀點了韓太監穴道，上前請示：“王妃，此人該如何處置？”

程英道：“大王心善，不忍苛待功臣。嗯，這樣好了，把韓總管押下去審問三天，然后移交給彭、沙、侯、靈四位客卿看管，叫他每日到城中做工，給傷亡百姓挑水劈柴，發放布匹糧米，好去惡從善。”

韓正淳苦笑道：“多謝王妃從寬發落。”

只要活著就有重來的機會。

王金刀招呼一聲。

彭連虎四人就此成了牢頭，跟以前在全真教坐牢相比，簡直是勞改犯當牢頭，頓時歡天喜地的押著韓太監去了。

“完顏妹妹，走吧，咱們去見大王。”

程英招呼一聲。

帶著完顏萍去見石破天。

黎三七自動跟在后面，默默充當護衛。

…………

天王殿中，燈火通明。

來自襄陽的使者呂六反客為主，倒似乎成了主人。

這呂六叫呂文煥，小名六子，故稱呂六，是襄陽城守將呂文德的從弟，為人頗有將才，不過更喜好附庸風雅。

他盤坐在桌案后面，正由兩個美女伺候，忽然將手一拍。

只聽舞步聲起，兩行彩衣舞姬魚貫而入。

一名身披輕紗的俏麗女子反抱琵琶，由石階踱上廳堂，撥弦而歌：“洞房記得初相遇。便只合、長相聚。何期小會幽歡，變作離情別緒。況值闌珊春色暮。對滿目、亂花狂絮。直恐好風光，盡隨伊歸去。

一場寂寞憑誰訴。算前言，總輕負。早知恁地難拚，悔不當時留住。其奈風流端正外，更別有、系人心處。一日不思量，也攢眉千度。”

歌聲清圓嫵媚，聞者只覺體內騰起一股熱氣，難以自持。

那十六名舞姬隨著歌聲，舉袖迎風，楚腰婉轉，宛如弱柳扶風，又似彩蝶招搖，讓席間眾人神馳目眩。

一曲跳罷，呂文煥連連鼓掌。

輕紗女郎錯步上前，向石破天身作禮。

石破天慌忙起身亦還了一禮。

那舞女月嬋微微一愣，輕聲提醒道：“公子小心。”

她是名妓出身，見慣了歡場爾虞我詐，還從未見過身居高位卻待人真誠的少年郎，實在忍不住出言提醒。

說罷，就帶著眾歌姬下場。

“小王爺。”呂文煥笑道：“我帶來的這些歌姬，江南歌舞唱得還行吧？”

“唱得很好。”

石破天老老實實地說，心里卻想：這人臉上的笑怎么叫人看著不舒服？

呂文煥道：“既如此，那今后就是歌舞照常賞，榷場照舊開，襄陽的歸襄陽，汴梁的歸汴梁。咱們兩家還做朋友，如何？”

石破天瞧他說這句話時，神太嚴肅，不似作假，點頭道：“好，你肯講道理，我也跟你講道理，咱們做朋友便是。”

呂文煥撫掌道：“痛快，就這么辦！呂某不勝酒力，先行一步。小王爺，你跟丐幫的朋友自己敘舊吧。”

說完，帶著兩個侍女自行離去。

連馮阿五安排的客房也不住，態度十分傲慢。

“呸！”魯有腳看不慣，罵道：“什么玩意？我大宋就是給這些朝廷的貪官給敗壞了，他還不如我們這幫叫花子。”

石破天這才有機會跟兩位長老打招呼，笑著說道：“魯長老，簡長老，你們好啊。”

“少幫主好。”

兩位長老也出聲回應。

魯有腳忽然道：“少幫主，你北上來建立丐幫據點，怎么又做了金人的小王爺？這可不行！黃幫主要是知道，肯定會怪罪……。”

石破天未及回答，簡長老就反駁道：“老魯，你糊涂啊！”

魯有腳道：“我哪里糊涂？”

簡長老道：“咱們進城已經多日，少幫主怎么待人做事，你我有目共睹。丐幫弟子以行俠仗義為先，少幫主行事可有不妥之處？”

魯有腳道：“沒有。少幫主扶危濟困，大仁大義，無人能及。”

簡長老又問：“汴梁丐幫據點有沒有搞好？”

魯有腳道：“搞得很好。”

簡長老道：“少幫主完成了任務，又沒有違背幫規，你操什么閑心？”

魯有腳執拗道：“可我們丐幫向來的扶保大宋的，少幫主卻當了金人的小王爺……”

“金國早就亡了。”

簡長老道：“少幫主在蒙古人的地盤跟蒙古人打仗，這還不是扶保大宋？”

魯有腳惱火道：“我說不過你。但黃幫主那里怎么交代？”

簡長老冷哼道：“黃幫主跟郭大俠剛協助官軍平定荊湖路明教妖人叛亂，就給朝廷的奸臣趕回去了。要不你去桃花島向幫主請示，問她要不要處罰少幫主？”

丐幫以扶保大宋為己任，向來跟投靠金國的鐵掌幫和行事乖張的摩尼教余孽不對付。

那日襄陽慶功時，朝廷特使陰陽怪氣。

當天晚上，黃蓉就扯上郭靖拂袖而去。

只在次日派人傳口信，叫丐幫三位長老自行北上發展，魯有腳也不愿留在襄陽受氣，便與老簡往北方而來。

現在去桃花島找黃蓉稟報詳情，他也不愿觸霉頭。

魯有腳是魯莽，是腦子不夠用，但不是傻子。

石破天等二人吵完架，沉吟道：“我師傅和郭伯伯，又回桃花島了？我很想他們。這樣吧，你們幫我選一份禮物，最好郭伯伯和師傅，還有柯爺爺都喜歡，咱們派人送去。”

他最近收禮收的多了，知道‘送禮’是一種表達親近的方式，便想著照做。

魯有腳搖頭道：“少幫主，你孝心可嘉。不過，送禮我可不會。”

簡長老笑道：“送禮我也不會。少幫主，你何不去問程姑娘？”

恰在此時，程英帶著完顏萍趕來，聞言接話道：“簡長老、魯長老，原來是你們二位大駕光臨，稀客稀客。我已經叫人備了好酒好菜，大伙邊吃邊聊。”

魯、簡二人連忙應聲回禮，均想：這程姑娘給人的壓力怎么越來越像黃幫主？

…………

洛陽城外。

兩萬軍紀渙散的阿速軍遭遇老狐貍張柔的五萬精銳大軍夜襲，營寨頓時陷入一片火海，人喊馬嘶，極是混亂。

忽察塔爾從睡夢中醒來，不及披甲，匆匆帶著百余騎，棄軍而逃。

“殺韃子，殺韃子！”

黑夜中，無數漢兒頭裹紅巾，手持刀槍，朝蒙古大軍殺去。

仿佛要發泄給蒙古老爺當狗的怒氣，各個奮勇爭先，見人就殺遇馬就砍，只一個夜襲就打垮了往日里威名昭著的阿速軍。

“阿卜、阿卜！”

比及天明，驍勇善戰的阿速軍只剩下一種逃命的聲音。

老狐貍張柔盯著地上猶未熄滅的戰火和遍地死尸，雙眼好像夏日烈火，殺氣噴薄異常嚇人。

他一腳踢開兩具燒得焦黑的尸骸，掃視跪在地上的數十俘虜。

那是忽察塔爾的親兵。

“你們為何投降！”

張柔呲牙一笑，但笑得格外猙獰：“你們怎么降的這么快？忽察老賊在哪兒？”

為首的一人顫聲道：“小人……小人昨……昨夜護著忽察總管逃跑，剛出營不久……，總管老爺就中箭落馬……應該是死了……”

張柔聽得不耐，一揮手，喝道：“全都砍了。”

侍衛們腰刀齊砍，頭顱滾得滿地，鮮血在地上凝成一條條小溪。

老張又陰沉沉地回過臉，又問：“俘虜了多少人？”

張老三出列，拜道：“初步估計，約有五六千吧，阿速軍太能跑，兒郎們還在追擊。”

“俘虜了五六千？”

張柔微微聳眉，掃視眾將道：“你們認為該怎么辦？”

眾將見大帥臉色不善，面面相覷，不敢答應。

張老三硬著頭皮道：“忽察老賊已死，余眾潰散。不如將這些人押回杞州安置。以后跟南邊交戰，正好用他們打頭陣。”

張柔不置可否，望著汴梁方向半晌，忽然道：“押回去？不！將俘虜統統殺掉，頭顱鑄成京觀！對外宣揚是紅頭賊所為，以增其暴戾之名！”

他轉過頭，飛身跨上馬背，揚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