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古潛象個沒得感情的機器人,精準、冷漠地糾正:“你們只有一年的時間把人給找出來。”
“一年就一年。”虢首封咬牙切齒。他發誓,找到醒族的第一件就是先揍他一頓出出鳥氣。“不過,就算找出醒族也無法成功喚醒吧。”啞巴就是啞巴。喚醒者必須要開口才能喚醒醒族。
古潛淡然道:“這點你不用擔心。只要能找到人,我們就有辦法讓他醒來。”
虢首封太陽穴狠狠一跳,仿佛還能感覺到槍口洞洞的余韻。有辦法?不就是象剛剛那樣對他,再用更狠絕的方法比如丟去古戰場來對付可憐的醒族嗎?
說好醒族是靈界至高無上的存在?其實都是哄鬼的嗎?
可憐的醒族。
大家長突然說:“云嫦并不是真啞。”
已經收好槍的古潛,還有正在腹誹古潛果然是人渣的虢首封同時看著她。
大家長:“她是因為心理障礙才不再說話,聲帶沒有問題。”
古潛:“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會說話,只是因為心理疾病發不出聲。誰如果能解開她心里的結,誰就能成為治愈她的心理醫生,讓她說話!”
古潛眼露驚喜:“當真?”
大家長點點頭,略顯遲疑地說:“這也是云嫦要求請虢先生過來時,我沒有反對的原因。”
兩個人又把視線集中在虢首封臉上。
虢首封:“喂,我只是你們花錢雇來的保鏢!”
“如果能一舉多得,有何不可?”古潛喃喃低問。“希望你能證明這一大筆信用點砸在你身上砸得值。”
虢首封臉皮抽搐:“那你期望太高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這句老話沒聽過嗎?”
“沒聽過。”古潛還故意反問:“不知你有沒有信心在這次旅途中治好她的啞癥?”
“沒有。”
“也許你可以色誘?”
大家長輕輕咳了一聲:家長還在這里呢。
虢首封更大聲:“不會色誘,你就別想了!”
大家長又發出不滿地嘀咕:“我們家云嫦哪里不好了?”
古潛不以為然地笑笑,拍拍虢首封的肩膀:“對自己多一些信心比較好。既然她這么相信你,你怎么也該重新認定自己的價值才對。教她說話,協助她找醒族,喚醒醒族,對你對她都是大好事啊。色誘一下有何不可?她唯獨對你表現出一點點興趣。”
那種“動物就是拿來做實驗”的語感,惹得虢首封反骨噌噌往上漲。“如果最后還是失敗呢?”
古潛便幽幽地凝視他。那雙眼瞳黑黢黢的,就和他剛剛掏出來對準太陽穴的手槍槍口一樣。
虢首封立刻、馬上舉手投隆:“OK!OK!我明白了。醒族是吧?我拎著小啞巴狗一路趟山趟水地過去,非給你們揪出十個、八個不可。”
“說了她不是啞巴。”
“醒族已經很罕見了,你以為是地里挖蘿卜,一挖一個準嗎?”古潛譏笑。
“信我!”
“別想造假。”古潛一眼洞悉了他的意圖,“我會和你們一起上路,全程監督。”
虢首封差點咬斷自己的舌根。
“這趟行程很長,難道你們不花錢?遇水坐船,走路坐車,翻山還有可能需要坐飛機,怎么,都是你出錢?”
虢首封:“……”
“或者你以為易小姐會掏錢?”
虢首封滿臉問號:難道不是她?
“還有別的人一起同行吧?”比如保姆、護衛什么的。世家貴閥的規矩賊多,誰出門在外不是拖好幾個大箱子一起滾的?虢首封腦補了一群人扇風的扇風,帶帽的帶帽,涂防曬霜的涂防曬霜,端茶遞水的端茶遞水……浩浩蕩蕩把火車站、飛機場、輪渡口擠得水泄不通的場景。
“除了我,再沒別人了。我負責全程監督,順便照料你們的日常,”
“你?!”虢首封眼珠子差點瞠出來。
古潛沒理會,繼續說:“中途和軍方和地主保持聯系。哦,對了,出發之前你們身上都要攜帶個人定位儀,洗澡也不用取下來的那種。”
虢首封:“……”
古潛五官端正的臉孔,布滿了陰沉邪惡的顏色。“確保你們不會走丟、走偏、走不正確。”
呵,軍人!
虢首封也開始認真起來:“既然提到了錢,酬勞怎么算?”
“定金一億,今天下午就打到你的帳上。抵達黃海再付定金兩億信用點。這些錢都不退。”
“呵呵,好大方。”虢首封冷笑。隨隨便便大手一揮就甩出三億信用點,等于是陪著大小姐走走、吃吃、喝喝,什么都不用干就坐躺穩贏一筆酬勞。可是刀口舔血的人都會警惕起來。來得太容易的錢往往附帶高風險;太過平靜的背后往往是風暴。十億債王茍活到今天,憑借的是比狗鼻子還要敏銳的直覺。
古潛越是輕描淡寫,虢首封越是心中不安。他忍不住問:“這么豪氣?沒有附帶條件了?”
古潛微笑示意:“護衛啊。”
“護衛!”虢首封哈哈,“你所說的護衛是我想像中的護衛嗎?難道路上會有暗殺、追殺、截殺……”虢首封一直盯著古潛的臉。他見古潛只是笑,不說話,立刻改口低低咒罵了一聲:“還有截殺?!”
虢首封滿口“殺、殺、殺”,但是自己也不相信——一個養在深閨里的千金大小姐,怎么會時時有性命威脅?
她這過的是什么日子?!
大家長:“云嫦經常會遇到心懷不軌的人企圖攻擊她。”
虢首封麻木不仁地望過來。
大家長提醒到:“別忘了,她還是易家第一繼承人。”另一個貴閥,但底蘊比吞口氏要強得多了。即使當年兩家聯姻,在外人眼里看來也是吞口氏高攀了易家。除了易云嫦,易家現在的繼續人還有四、五十位。易家是公認的內斗極其嚴重的貴閥之一。自然想殺易云嫦的人,多如過江之鯽。
“你們不是讓她出去游玩,而是送她去古戰場。”虢首封說,“去了古戰場很有可能回不來,難道易家也不放過她?”
“他們不知道。”
古潛:“去古戰場一事是保密的。”
大家長:“就算知道云嫦是去古戰場,后面能牽扯到的利益網太復雜了。也許有些人會放棄,也有一些人則會希望她在半路上就……”
虢首封了解地點點頭。難怪古潛一再要他保證把人活著送達。
虢首封想到那一晚融金大廈的綁匪們。表面來看只是一起普通的勒索錢財小CASE,但是事敗之即,馬上有綁匪朝易云嫦沖過去,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如果當時他晚了一步,她會是個什么下場?那天晚上的綁架真的只是意外引起的?
“這次面談很圓滿,謝謝合作,虢首封。”古潛拍拍手,“我很滿意。”
虢首封懨懨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時候出發?”
“今晚?明天?不可能拖到后天。我們在這里已經浪費了太多的時間,這些時間都要從原來預定的一年中扣除。”
“哈?”
“今晚吧?你盡快趕回去收拾行李。芥子包有嗎?有?好吧,那我就不提供了。我馬上訂今天晚上的車票,稍后把信息發到你個人終端上,沒問題?”
“不是,今晚就……”虢首封話還沒說完,就被古潛推著走了。
“別浪費時間了。抓緊!”
他們打開門,這才發現門口窩著一只小小狗。
不知道她蹲在這兒蹲了多長時間,可憐兮兮的。
虢首封沉默地看著易云嫦忙不迭地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本就光鮮亮麗的裙擺,朝自己揚起一臉討好的笑容。
她怎么能這么可……愛?
古潛在旁邊說:“啊,易小姐,你一直在這里等嗎?”
易云嫦飛快地比劃著手勢。
古潛偷覷了旁邊面無表情、宛如木樁的虢首封。“不行哪,小虢不能留在這兒吃午飯了。”
易云嫦的笑容僵住。
“我們已經定好了今晚就出來。他得趕回去收拾行李。以后有的時候一起吃飯的機會,不急于今天。”
整個對話里,虢首封一直垂眸望著她。他看著她滿臉歡快的笑意驀地僵凝,慢慢滲出三分失落。很快,她又發現虢首封一直盯著自己,立刻又重整旗鼓,再度展現出一個陽光滿滿的笑靨。她手指曲了曲,猛然又想了什么,左右張望一會,然后壯起膽子朝虢首封伸出爪子。
其實不算爪子。
纖小白嫩,指甲粉紅啜著閃鉆般的光澤。
勉強歸納入爪子的范圍里,也是一雙讓人目不轉睛的漂亮爪子。
虢首封不明所以,本能地伸出自己的手搭在她肉爪子上。她馬上握住,指尖冰涼冰涼的,貼著取暖也暖和不起來。
她一個人到底窩在這個陰冷的門口,窩了多久?
易云嫦把他的手掌翻過來,在上面寫字:“沒關系,下次見。”想了想不對,又寫:“晚上見!”然后松手,沖他心滿意足的笑。
何必呢?虢首封在心中默默對她說:大家不過萍水相逢罷了。上次出手救你,只是收錢辦事。人類沒有你想像的那般美好,正相反,不但不美好,還極其丑陋。我也是。
所有的話他都說不出口,尤其是最后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