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查爾斯大口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腦筋轉得飛快：

根據自己目前了解，某些途徑的非凡者——例如「施法者」——其實更擅長輔助，但以「武士」為序列9的「圣騎士」和「刺客」確以戰斗見長，想來「狂戰士」也是如此。

在一對一、持有強大封印物的情況下，突破為序列8的「刺客」沒理由命喪「武士」之手。

難道向上級坦白自己成了「觀察者」，能夠看穿封印物的隱身？

如果他們要我解釋，是如何從「武士」轉變成「觀察者」的，該怎么辦——雙手一攤，說我也不知道？

搖了搖頭，查爾斯將這一方案否決。

在神秘學領域，他只是個在海邊撿起幾塊鵝卵石的孩童，但從軍隊非凡者俱樂部粗制濫造、含糊不清的小冊子來看，帝國、七神教會、乃至整個人類文明中的最強者，恐怕也只是在淺灘上戲水而已。

因此，他不想將自己的異常暴露，連婭絲卡都沒告訴——如果說感官上的不適可以歸咎于腦部創傷，實實在在的非凡力量又該作何解釋？

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脅解除，復數的考量又在腦海中交鋒。

查爾斯伸手觸碰尸身上的半透明罩袍，相應的神秘學知識瞬間進入腦海：

這是由序列7「潛行者」的非凡特性制成的封印物，名為惡作劇紗衣。在完全覆蓋身體后，這件紗衣可以短時間隱去身形、氣味、甚至連腳步聲都受到抑制，其隱身效果在發動攻擊或受到傷害后自動解除。

副作用是增加使用者的惡趣味，誘使其濫用隱身。

將薄如蟬翼的封印物托在手心，查爾斯在驚嘆其強大效果的同時，不禁感慨自己簡直如撞大運一般撿回了一條命。

幾乎是十死無生的局面......若不是沃爾克一心想要炫耀，自負到失去警惕，現在變成尸體的就是自己了。

黑夜女士的仆人們還真是大方，當初波恩少校即將突破為序列8時受賜寡言指環，沃爾克在成為「刺客」后又獲得了惡作劇紗衣。

這樣看來，「潛行者」應該就是「刺客」途徑的序列7，而這件紗衣可以幫助沃爾克提前了解潛行者的非凡能力與作戰方式。

果然是人丁稀少，方便集中資源搞精英培養......

將惡作劇紗衣收起，查爾斯又掰開沃爾克的手指，取下那柄差點要了他命的軟劍，拿在眼前仔細端詳。

據說南方地區氣候炎熱、著甲率極低，這種難以掌控的怪異武器可以輕易在敵人身上劃出傷口，繼而引發感染，讓發熱、流膿和休克要了對方的命。

由于工藝復雜、難以量產，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實物。

這軟劍極細，通體呈暗金色，里面不知摻了什么金屬，一看就價格不菲。

嘗試著將靈能集中于掌心，他驚訝地發現，柔軟的劍身竟如同手臂一樣可以任意驅使。即使手掌幾乎不動，劍尖和劍刃也可以隨自己心意攻擊。

原來如此，有了「刺客」的靈能，沃爾克不需要多年苦練，也駕馭得了這種武器。

心念一動，軟劍立刻繃得筆直。查爾斯比劃了幾下，覺得硬化后的劍身完全可以像普通長劍一樣，對付輕甲目標。

我的靈能也經過了封印物的鍛煉......就算比不上「刺客」，應該也不至于傷到自己......

看到劍衛上寫著“金蛇”字樣，旁邊還用小字寫著“謝潑德”，他知道這分別是武器和鑄劍師的名字。

和軍隊配發的制式刀劍不同，那些用料考究、制作精良、乃至被當作傳家寶的武器幾乎都出自知名匠人之手，甚至還有人專門偽造大師的記號騙取錢財。

將金蛇軟劍收起，查爾斯又開始搜查沃爾克的尸體。

嗯？這是什么？

短短幾分鐘，鮮血和腦漿中就逐漸凝結出了一顆雞蛋大小、如水晶般晶瑩剔透的茶色橢球體。仔細看，其中心位置仿佛有點點星光，若有若無地刺激著他的靈感。

非凡特性原來是這樣子的......

查爾斯先警惕地用匕首撥弄了兩下，才將這枚「刺客」途徑的序列8非凡特性撿起。

除了惡作劇紗衣和金蛇軟劍之外，他只在尸身上搜到了幾枚銅角子，以及一小瓶泛著氣泡的墨綠色粘稠液體——應該就是沃爾克口中的“化尸水”了。

盯著液體中不斷生成、破裂的微小氣泡，查爾斯內心反復掙扎了很久。

如果是一個月前的他，一定會上交惡作劇紗衣、金蛇軟劍以及沃爾克的非凡特性，再將一切如實報告給憲兵。

但在經歷過種種事情后，他逐漸意識到軍隊這個講究“令行禁止”的體制不僅談不上完美、高效，在處理某些問題時反而尤為無能。

就算我據實以告，誰會相信我？恐怕上級會更傾向是我偷襲了沃爾克，趁其不備才能干掉一名序列8......

輕嘆一口氣，查爾斯拖著使不上勁的雙腿，艱難地用匕首刨了一個淺坑，將沃爾克的尸體拖進坑中后，擰開瓶塞，把化尸水灑在上面。

嘶嘶嘶~

陣陣白煙伴隨著惡臭升騰而起，尸體像是被遺忘在角落里的橘子，軟化、鼓脹、爆出青綠霉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成一灘膿水，被土壤吸收的一干二凈，連骨頭都沒剩下。

竟然有這種危險的東西，陰影神廟的水很深吶......

回填完淺坑，查爾斯強忍著失血過多帶來的虛弱感，又仔細地將每一柄飛刀回收。

接著，他從營房原主人用作綠化的樹木上砍下兩根拳頭粗的樹枝，簡單修剪過后，當作拐杖將身體支起，一邊勉強維持著意識的清醒，一邊用靈能保持平衡，踩高蹺似的離開了。

如果他繼續將「觀察者」視覺投向這里，就會發現在自己走遠后不久，一個嬌小身影竟憑空從天而降，穩穩落在碎酒罐旁，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果然，你能看見！

望著查爾斯遠去的背影，吉娜眼中浮現出一絲玩味的笑容。她將笑臉面具摘下，隱身狀態也隨之解除。

簡直蠢透了，不選你是對的。

對著被填平的淺坑，她搖了搖頭，用鞋底仔細地將每一處血跡都踩進浮土里，又將面具戴回臉上，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