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看的宋軍后方的汪伯彥膽戰心驚。

從金兵出林開始，收刀取弓，箭雨覆蓋，收弓取刀，吶喊沖殺，整個過程一氣呵成，他甚至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事情。

“金人竟這般可怕，該如何是好？”

汪伯彥臉上，再也沒了不久前智珠在握，一切盡在掌控中的怡然摸樣，一片驚慌失措。

呆滯片刻，汪伯彥反應過來，便要調轉馬頭逃命。

什么全殲金兵，不讓宗澤專美于前，種種念頭此刻全沒了。

老夫可是蒙官家看重的直龍圖閣，當朝三品大員，真定府元帥部都指揮，豈能死在這里？

“退后一步者斬！”

就在此時，宋軍中爆出一聲怒吼，一名甲胄將軍拔劍將一個畏懼不前的宋兵斬倒在地，大吼道：

“金兵不過區區三百人，我等有一千人，還有弓弩手輔助，林中更有一千步軍和五百馬軍，有何懼哉？”

“殺！”

舉起手中染血利劍，這名甲胄將軍以身作則，向沖過來的金兵迎了上去。

受到甲胄將軍的言語鼓勵，加上軍令威脅，原本看到金兵兇橫摸樣連連后退的宋兵，漸漸停下后退腳步。

連汪伯彥都回過神來了。

“對啊，這里足足有一千步軍，還有五百弓弩手，林中尚有一千五百人馬，怕什么？”

汪伯彥醒悟過來。

但當他想打馬上前，繼那位甲胄將軍，說點什么鼓舞士氣話的時候，卻再度看到金兵那一張張兇狠的臉，心中一顫，立刻停在原地不動。

“薛廣將軍說的對！”

趙不試雖然也一度被金兵的兇悍所震懾，但聽到那甲胄將軍的話后，卻立刻恢復過來，‘刷’的一聲拔出腰間佩劍，驅馬上前，大聲喊道：

“相州軍聽令，全力絞殺金賊，不可放過一個，膽敢后退者，斬無赦！”

“督戰隊何在？”

左右環顧，趙不試命令道：

“凡有后退者，按照軍律，立斬不赦！”

“得令！”

聽到趙不試下令，督戰隊軍官立刻應道，隨即催促督戰隊士兵拔刀上前，虎視眈眈的站在宋兵身后。

如此，訓練不足，士氣低落，人人畏戰的一千相州宋軍，經過初期混亂后，在督戰隊的嚴厲監督和帶頭沖殺的甲胄將軍薛廣以身作則下，很快穩住陣腳，手持長槍，迎向金兵。

人數擺在這里，一千宋兵人人持槍上前，頓時長槍如林，露出肅殺氣勢。

兩軍很快碰撞在一起，廝殺吶喊聲高漲。

“弓弩手何在，速速給我放箭！”

眼見局勢穩住，汪伯彥膽量頓升，看向弓箭手隊伍，就要吩咐射箭。

“相公，不可！”

趙不試連忙攔住汪伯彥，說道：

“我軍護甲不如金兵，此刻雙方混戰，貿然放箭，利于金兵不利于我軍！”

“這……，也是！”

聞言，汪伯彥看了眼前方只是身著簡單木甲的宋兵，以及鐵甲覆蓋全身的金兵，當即醒悟過來，停止命令弓弩手的動作，點頭說道：

“老夫倒忘了，新軍組建不久，尚未配備步人甲！”

步人甲是宋軍精銳重步軍配置，由近二千枚鋼鐵甲片縫合而成，重近六十斤，覆蓋全身，防御力強大，甚至可抵擋騎兵進攻，比金兵的鐵甲防御更強。

汪伯彥也就隨口一說，步人甲制作繁瑣，耗資巨大，即使在西北軍，也只有部分精銳部隊才有裝備，相州新軍怎么可能有？

“糟了！”

當汪伯彥再度看向前方戰場時，心猛的再度提起來，慌道：

“不好，金兵兇悍，薛廣擋不住了！”

卻是兩軍交戰后，金兵幾乎瞬間形成壓倒性優勢，全面壓著相州軍打，短短幾句話功夫，就死了數十個宋兵，金兵卻只死了一二個。

一方是百戰精銳，全身鐵甲，一方是成立半個多月的新軍，身著普通木甲，戰力相差何其巨大？

哪怕被督戰隊的屠刀逼迫，不敢后退，這些第一次上戰場的宋兵，也根本不是金兵對手。

要不是步軍統領薛廣沖在第一線，拼死作戰，金兵怕是一個照面就要沖出包圍圈！

目睹此狀，汪伯彥心中又一次升起逃跑之念。

“來人！”

趙不試見汪伯彥久久不下令，而戰況緊急，來不及商議，當機立斷，向左右傳令騎兵吩咐道：

“帶一批督戰隊前去林中，讓張瓊和田慎過來，配合薛將軍圍殲金人！”

“得令！”

一名傳令騎兵迅速上前，點出百名督戰隊士兵，避開前方戰場，向林中馳去。

剛至林中，就看到身穿精致華麗鎧甲的田慎，未等傳令騎兵說話，田慎就提前說道：

“請回稟相公，末將馬上過來！”

原來，他一直在樹林邊緣，伏軍大后方，距離林外的汪伯彥、趙不試不遠，剛才趙不試大聲喊話、下令的聲音，早就聽到了。

田慎對金兵的恐懼，不比汪伯彥差多少，哪怕埋伏也不敢去第一線，眼睜睜看著林中宋軍炸營，卻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么辦。

他雖然是武將，同樣沒打過仗，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整頓炸營的亂軍，唯有呆呆的躲在樹林邊緣看熱鬧。

趙不試的命令，正好讓他找到事情做。

“有督戰隊在，相信那些廢物不會退步不前了！”

帶著督戰隊奔向林中，田慎心中暗道。

他恨透了這些貪生怕死的士兵，讓自己沒法向汪伯彥交代，此刻有趙不試安排的督戰隊，心里頓時有了底。

是的，他把金兵視伏兵如無物，長驅直入，輕易穿過樹林的責任，歸咎在士兵身上。

不然呢？

難道是我田慎貪生怕死？

沒這個道理！

對不對？

入林后，田慎先找到正在整頓同樣炸營步軍的統領張瓊，將趙不試的命令復述一遍，隨即分出一半督戰隊士兵給他，帶著另一半督戰隊，趕往自己麾下的馬軍部隊。

如此，有了先前劉巖看到的一幕。

作為小兵，劉巖自然不知道林外發生了什么。

但他對宋軍，特別是田慎這些統領，都軍使等軍官已經失望透頂，此刻壓根沒有出力的想法，只想混日子，得過且過。

“一會躲在后面，以我的實力，自保應該沒問題！”

跟著眾人向林外跑去的路上，劉巖眼神閃爍，暗暗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