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又是被折騰的一天。

昨日老神仙只是要求李承乾學采藥，今日竟然讓他背藥性。

李承乾憤然。

孤乃大唐儲君、東宮太子，未來是要坐龍椅的人，應該學治國馭民、調理陰陽的手段，最不濟也該學圣人之學…

李承乾突然怔住，李師教導他治國馭民、調理陰陽之術的時候，他不愛學，孔師、于師教導他圣人之學的時候他也不愛學。

所以…孤最后的結局真的只怪父親的偏心嗎？

“《國語》有言：‘上醫醫國，其次疾人，固醫官也?！系乐皇莻€大夫，教不會殿下醫國，教教殿下如何醫人吧?！?

老神仙平淡溫和的聲音響起，李承乾再無抵觸，耐心跟著學采藥，背藥性。

后來程懷默覺著有意思，也跟著一起采藥，不過他明顯缺了點靈性，采藥這種體力活還行，藥性是一點兒也記不住。

就這般又過了六天，李承乾每天都很累，但精神卻越來越好，臉上笑容多了起來，眼神也比以往明亮許多，不似原來陰郁。

是以當老神仙宣布藥采夠了的時候，李承乾竟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不過很快他就調整好心情，按部就班的吃過干糧，進入營帳。

跟以往不同的是，他命程懷默親自守在他的營帳外，不許任何人靠近，就連老神仙也不行。

夜半時分。

營帳里響起啪嗒一聲輕響，緊接著是李承乾抑制不住的笑聲。

程懷默握住橫刀，朝里面喊：“殿下，發生了什么事？”

營帳里沒傳來聲音。

他臉色立刻變得凝重，正欲強闖時，營帳門簾從里打開，李承乾手提一柄彎刀走出來。

彎刀造型古怪，卻莫名有種美感，刀身在月光下泛著森冷光澤。

程懷默的眼睛一下就被吸引住，難以挪開。

“拿去試試?！?

李承乾將刀扔過去，程懷默接住彎刀，隨手揮舞幾下，眼中神色越發興奮，忍不住道：“好刀！”

別看他年齡并不大，但已經上過戰場，親自手刃的敵軍不下雙手之數，很快就能體會到這柄彎刀的設計巧妙，絕對是個近戰殺器。

就是不知道硬度韌度如何？

他很想將其跟手中橫刀拼一下，但又怕磕壞了，惹得太子不悅。

“試吧，壞了也無妨?！崩畛星约阂埠芟胫?，這刀能不能拼過橫刀。

鏗！

古怪彎刀和橫刀刀刃相碰，發出清脆響聲，濺起火花。

兩人湊近看。

橫刀刀刃上有個小缺口，彎刀刀刃上卻只有一道白印。

“寶刀！”程懷默激動。

這把橫刀雖只是制式橫刀，但已經是大唐頂級的技藝造品，彎刀能在對拼中贏下來，絕對稱得上寶刀。

程懷默不舍的將彎刀還給回來，身為武將，沒有不愛好刀的。

李承乾看了眼彎刀，并未接。

“喜歡嗎？”

“自然?！?

“送你了。”

程懷默抬眸，眼中喜愛漸漸斂去，憨厚之色浮現，“殿下賞賜，臣本該接下，只是寶刀實在太過珍貴，恕臣不能接受，殿下收回吧?！?

李承乾藏在衣袖下的拳頭握了握。

若是六日前的他，恐怕已忍不住發怒，如今卻平和許多。

“收著吧，只當是程懷默護衛李承乾多日的酬勞吧，不涉東宮和盧國公府，亦不涉程校尉和太子殿下，只是兩個少年人間的贈禮。

再者，寶刀于我也無用處，落入我手，純粹是明珠蒙塵。

你真忍心這等寶刀淪落成觀賞品，而不能上戰場殺敵，飲敵人血？”

這番話，前半段有委屈，后半段略顯傾頹。

程懷默心里不好受，一咬牙將臨行前阿耶的囑托拋之腦后，收刀拱手道：

“程懷默多謝殿下賞賜。”

少年將軍收了刀，寶刀遇英雄。

少年太子郁氣疏解，心情大好。

大半夜，兩人睡不著覺，躺在草地上看星星，都沒說話，各自想著事情。

程懷默回想臨行前的場景，阿耶一再囑托，此行只完成圣上交代的任務，也就是保護好太子的安危，不得節外生枝。

所謂“節外生枝”，就是指跟太子產生糾葛。

他一直將阿耶的話記在心里，一路上也是這么做的。

誰承想，臨到回程前夕，破了戒。

只是他不后悔。

因為他發現，太子跟阿耶口中的太子并不相同，他更相信自己同行數日、朝夕相處的這個太子才是真實的太子。

太子，沒那么不堪。

李承乾嘴里噙著根甘草，這是老神仙教他認識的第一種草藥，入口先是微苦，后有甘甜。

半月前他得到第一件天降之物《新唐書》，七日前的夜晚，第二件天降之物莫名出現在他枕頭旁。

他當時就有了些猜測，等到七日后的今天，他等來了第三件天降之物，古怪彎刀。

果然如他所料，天降之物是有規律的，每七天降落一物。

想到上次的天降物，李承乾騰的起身，扒拉旁邊的少年，“懷默，你去逮只兔子來?！?

“殿下餓了，想吃烤兔子嗎？”程懷默問道，李承乾沒解釋，只是催促讓他動作快點，而且叮囑：“要活的?！?

程懷默的打獵經驗很豐富，很快就捉住一只肥美的野兔，迫不及待想要展示庖丁解兔的技術。

幸虧李承乾阻止的及時，挽救了野兔的性命，沒好氣道：

“你個夯貨，都跟你說了要活的。”

“殿下，您要活的干什么？當寵物養？”

程懷默不理解，他鼻子突然聳動。

什么東西，好香啊！

是殿下！

不對，是殿下手中之物。

“殿下，這是何物？”程懷默湊近問道。

李承乾將他腦袋推開。

這袋天降之物剛撕開的時候，濃郁的香氣，勾引的他跟程處默此刻狀態一樣，饞蟲上腦。

好在從小到大的宮廷生活經驗，讓他壓下饞蟲。

入口之物，尤其慎重。

讓程懷默抓來野兔，正是要用其試毒。

李承乾小心翼翼，從袋中捏出一根沾著紅油的，散發誘人香味的長條形食物。

咕嚕。

程懷默咽口水，“殿下，這是什么東西，能吃嗎？”

“想吃嗎？”

“想。”

“那你就祈禱這只野兔不會被毒死?！?

兩個可怕的少年，硬生生掰開野兔的嘴，將辣條塞進了野兔的嘴里，又搖晃搖晃，逼著它吞下去。

片刻后，寂靜的夜晚響起程懷默的驚呼聲，

“殿下，不好，真的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