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思成鄭重點頭。

他是真沒想到，自己在魯小威心中印象這么好！

這種事情再過幾年根本沒有機會，但現在……只要魯小威愿意，還真有機會！

這個年代，央視雖然放養地方臺，但是對地方臺的節目播出時間，是有硬性要求的。

很多電視臺沒有這么多節目，所以采用“點播”——也就是打開這個臺，電視上就是一串節目單，有自己想看的，就打電話給電視臺點播，不要錢。

很多羸弱的地方臺就是這么混時長。

這種地方臺根本沒有穩定的架構！大概率就一個臺長，其他部門基本都是一幫門外漢干著不相干的活計。

慢慢學習嘛。

在這個時代，這樣的地方臺，很多！

同時，這年代的地方臺權力也大得嚇人——不僅僅是電視臺，這年代流行的廣播也被電視臺全權負責！

上星開始，各地方臺都在拼命招人，可現在正規軍就這么多！有經驗的更少！

95年后，許思成哪怕順利拍完北京人，都絕對不要想能沾染這么高的職務！

因為上星開始，各大電視臺都開始重視人才了——他們意識到，自家的電視臺不能吃大鍋飯了，要自負盈虧了。

在這段時間，電視臺開出的條件相當優秀！以后的“綜藝教母”龍丹尼，“綜藝教父”歐陽長林等等，都是在這個時期得到了破格提拔！

這是僅僅只有這兩年，上星初期才會出現的景象。

92年開始，中國的影視圈就處于巨變年代，很多機會稍縱即逝！

魯小威繼續說道：“或許，你也可以去魔都。”

“但所有的基礎，都得看這部片子的最終成果！”

許思成激動地呵了一聲，他終于懂了。

魯小威是把他當成同志了。

真正的，事業上可以共同探討，有共同目標的戰友。

他真是萬萬沒想到！

“呵……我本來還想借著京圈青云直上，可沒想到造化弄人，我居然……和魯小威成了同志？”

魯小威繼續說道：“這部片子拍好了，功大于過，我們面臨的困難也是對日后的經驗，我有一些把握日后進入廣電部。”

“同時，你有了這層金身，你的選擇會更多！”

“艾部長不會阻攔的，地方臺上星，一定需要中央支援，他巴不得你們都下去！”

“但鄭小龍他們不會動，他們在京城樹大根深，你現在還不宜和他們正面沖突，所以，你去地方臺深耕是更好的選擇。”

生怕許思成不懂自己的苦心，魯小威掰碎了一點點細說著。

可是許思成懂的。

他也沒想留在京城。

熟知中國電視業發展的他知道，第一輪上星大戰，最終就是三大臺圍剿芒果臺！

東南衛視，湖南衛視，安徽衛視，京城衛視！

這四個臺就是第一輪衛視戰爭的絕對主角！

安徽衛視：想不到吧？爺當年也是闊過的！

可現在看來，除開京城衛視，想去其他三個臺當節目總監，難度并不小！

東南、湖南，可不缺藝術高校！

就安徽衛視弱了點，所以，也是第一輪衛視戰爭中第一個被淘汰的。

不過現在？

“我……有可能成為四大主角之一？”

魯小威沉聲道：“直到剛才，我才徹底明白了我這么多年的工作是為什么。”

“就是不要繼續出現這樣的情況！”

“我們可以暫時生活貧窮，但精神不能貧窮！”

他發泄一般說出這些話，隨后深吸一口氣，凝重地看向許思成：“我希望，我們能一起在這條路上走下去。”

許思成鄭重地點了點頭。

或許有人說，穿越回來，家境那么好，怎么不去搞別的？不比你當個編劇導演好？

可他想說：這樣的人一定沒有為某個理想而拼命過。

這樣的人人生沒有目標，只能活在別人給他的目標中，從未真正嘗試過去追求什么。

他有追求，有目標，或許這個目標在其他人眼中不值一提，但他愿意為之付出努力。

“好好干吧。”魯小威站了起來：“接下來，你什么都不用管。”

“拍好這部戲，就是我們交出的答卷！”

現在跑了人，是平時表現不好。

可大考答卷都沒考好，那就真沒有以后了！

兩人交談完畢，許思成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魯小威去處理接下來的事情了，可許思成也不想再去片場。

他意識到，直到現在開始，自己的路才真正呈現在腳下。

他有很多話想說，心情也激動得難以平復，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許久，他坐了起來，拿出鋼筆，在紙上寫下了一行字。

千萬次的問。

千萬里，我追尋著你。

可是你，卻并不在意。

你不像，是在我夢里~噢。

在夢里，你是我的唯一！

Time and time again， you ask me。

問我，到底愛不愛你？

Time and time again， I ask myself。

問自己，是否離得開你！

寫著寫著，他忍不住輕輕哼了起來：“我今生，看來注定要獨行。熱情，已被你耗盡……”

“問自己，你到底好在哪里？好在哪里！”

最后一筆落下，他感覺鼻子有些發酸。

初聽不知曲中意，再聽已是曲終人。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這首歌寫的并不只是王啟明和阿春，郭燕的感情。

而是一個迷惘的人，在巨變的時代中，去到一片自以為是天堂的土地，卻發現和自己預想中完全不同的那種撕裂感。

這是一把很鈍的刀。

它的歌詞非常優秀，含蓄而優美，并不鋒利。

卻足以刺破人心。

足以讓那個年代不顧一切地，通過正規渠道或非正規渠道去外國的人，在午夜夢回之際聽得曬然淚下。

他并不擔心這首歌會和劉歡老師撞上。

實際上，這首歌是《北京人在紐約》拍完之后，劉歡老師看完成片，感慨無比中寫下的歌詞。

“不……不只是歌。”

“其他的地方也要改！”

“劇本中對于美國的描寫還是有些美化了……我必須讓所有人都看到真正的美國！”

這個年代，國內影視圈，比他更懂美國底層邏輯的人，屈指可數！

很多日后網友信手拈來的資料，現在可能只有國家鉆研美國政治的那幫人才有體會！

他有必要讓所有觀眾都清楚，這部戲不是為了宣揚美國，更不是為了讓人覺得去了美國就會成功！

那是一個資本打造的夢境。

大多數人醒過來，夢就是夢，什么都帶不走。

…………

接下來的日子如同上了發條。

魯小威徹底放手了劇組，每天都在和偵探事務所，保安公司一起尋找潤人。

而許思成也徹底不管人員，馮小剛全權接手保安隊長以及執行導演的工作。

許思成將所有精力都投到了《北京人在紐約》上。

時間就在這樣一分一秒中緩緩過去。

11月11日，劇組和偵探事務所，保安公司的三個月雇傭時間正式到期。

一共找回來二十四人，還有七人消失無蹤。

二十四人中，十四人拒絕歸國，被魯小威通知大使館強行遣返。

期間又有四人打算偷渡，并沒有成功。

11月21日，準備時間兩個多月，拍攝時間三個多月的《北京人在紐約》正式宣布殺青！

11月24日，劇組登上了返回中國的飛機。

這是一趟夜晚的飛機。

許思成看著窗外，地上燈火通明，距離他們越來越遠，并沒有松一口氣。

真正的試煉即將開始！

無論是鄭小龍王碩的反撲，還是全國首播的收視率，沒有一項能讓他輕松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