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事……”

亞瑟正捉摸不透龍蛋突然升溫的原因時，忽而聽見一陣窸窸簌簌的聲音，不由地繃緊了神經。

他將龍蛋放在一邊，握緊格蘭芬多之劍，警惕地從石塊邊探出頭，朝著聲響的源頭看去。

這一看，就看得他頭皮發麻、汗毛倒豎。

只見在灰蒙蒙的光影下，他騎來的那匹馬早已躺在地上，被開膛破肚，死得不能再死了。

或許它曾痛苦地嘶吟，只是亞瑟陷入熟睡，根本沒有聽見。

而把它殺死的，是一頭斑斕老虎，這時候正把頭探進溫熱的馬腹中，撕扯吞咽著內臟與血肉。

突然，它停下了血盆大口的動作，把頭抬起，鼻子在空氣中聞了聞，就陡然轉過頭，看向了亞瑟這邊。

它發現了亞瑟。

老虎那一雙瘆人的眼睛，在暗影里活像是兩盞提起的燈籠。

它低吼一聲，就即刻轉身，朝著亞瑟這邊沖了過來，竟然兩、三步就已經來到眼前。

齜牙咧嘴，兇態畢現！

亞瑟心臟漏跳了一拍，不過，人性中天然對老虎的恐懼，卻沒有遲滯他的動作。

他屏住呼吸，幾乎本能地挺起格蘭芬多之劍，就要與老虎一決生死。

咻——

空中傳來怪響，亞瑟還來不及細想那是什么，就看見那頭老虎一頭栽在地上，抽搐起來。

他半分猶豫都沒有，從石塊后抽身出來，對準了老虎的脖子，一劍捅了進去，殷紅鮮血汩汩流出。

本來還在劇烈掙扎的老虎，像是小狗一樣嗚咽幾聲，就不再動彈了。

亞瑟把格蘭芬多之劍拔出，站在原地發愣了一會兒，才驚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皮革背心和鎖子甲下的衣衫都緊貼在皮膚上了。

他再定睛一看，就見老虎的腹部有一支箭，深深地扎入血肉里。

怪不得剛才有一聲怪響，大概就是利箭破空飛來的聲音。

可是，這反而讓亞瑟更為忐忑不安，尤其是他不久前才應對過多斯拉克人的弓箭。

難道說，卡奧帶著多斯拉克人——一支卡拉薩，已經追到了這里？

緊張的亞瑟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就見數人從灌木叢后走了出來，全都身穿皮革背心和鎖子甲，看來并不是多斯拉克人。

其中一個最年輕、也是最矮小的男人，手里拿著一把十字弓，赫然就是朝著老虎射出剛才那一箭的人。

他們與亞瑟在破曉前的灰藍光線中對峙，都是沉默不語。

最后，打破這詭異靜默的，還是那拿著十字弓、瘦小如猴的年輕人。

他先是用自由貿易城邦的幾種瓦雷利亞方言，試圖與亞瑟對話。

見亞瑟沒有反應，他又換成生澀的多斯拉克語，還是沒有反應。

直到他換成維斯特洛大陸通用語，亞瑟才聽明白他剛才一直重復地說了些什么。

“我們是路過的傭兵團，你是什么人，為什么會獨自一人出現在科霍爾森林里？”

亞瑟聽得一陣頭疼：科霍爾森林是哪里？

冰與火之歌的世界觀太大，地名又全都是西式的，他根本不可能記住所有地名。

哪怕是九大自由貿易城邦，他也只記得最出名的潘托斯、布拉佛斯、里斯、密爾、泰洛西。

多斯拉克海往南邊去的奴隸灣那一塊的阿斯塔波、淵凱、彌林倒是記得，那里算是丹妮莉絲·坦格利安的龍興之地。

不管怎么樣，亞瑟現在都要謹言慎行。

這群人是他目前為止見過的第一批沒有立刻向他釋放惡意的人。

厄斯索斯大陸魚龍混雜，什么背景勢力的人都有，他可不想用一句話就讓一大群男人追殺他。

忽然想想，他如果能一次性惹毛厄斯索斯大陸上所有勢力，讓他們一致把矛頭指向自己，那也算是一種本事。

他意識到自己必須要有一個可信的身份，以解釋他的出身與行動，免遭懷疑。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就開口胡編亂造：

“我是維斯特洛大陸那邊的人，來這里當傭兵，不小心迷失了方向，誤入了多斯拉克海。”

“隨后，我碰上了多斯拉克人，他們試圖殺掉我，我一路騎馬奔逃，才擺脫了他們?！?

他這番話半真半假。

不過配合著接近維斯特洛大陸通用語的口音、身上的寶劍、皮革背心和鎖子甲、俊秀的面容，還真像那么一回事。

瘦猴般的傭兵已經信了兩分。

他之前還懷疑過亞瑟會不會是奴隸灣逃出來的奴隸。

但是，現在他敢肯定，亞瑟這樣言語清晰的談吐、面對猛虎時的英勇，絕不是普通奴隸能扮演得出來的。

他又接著問道：“你說你是傭兵，怎么單獨一個人行動，你的同伴呢？”

亞瑟這會兒思路已經越來越清晰，謊話也越說越順口：

“我沒有固定的傭兵團，只不過是討口飯吃、賺點錢花。我其實有一位同伴，不過已經被多斯拉克人殺害?！?

的確有這么一類傭兵，比如喬拉·莫爾蒙、未來會加入“小惡魔”提利昂·蘭尼斯特麾下的波隆等等。

他們基本是誰給錢，就幫誰，通常是獨狼或兩至三人搭檔行動，并不會加入大規模的傭兵團，受團長約束。

瘦猴當然知道這一點，他聽了之后，也只是點點頭，沒有在這方面多問什么，而是轉換了一個問題方向。

“你說你遭到那群游牧民的洗劫，那你為什么會出現在多斯拉克海，又是怎么逃出那群野蠻人的手掌心的？”

亞瑟早已在回答上一個問題時，就想好接下去的腹稿：

“我和同伴在九大自由貿易城邦沒有找到好的活計，打算東行，去奴隸灣碰碰運氣。”

“結果我們中途迷失方向，就穿進了多斯拉克海，遇到了一小隊多斯拉克人?！?

“看到我的同伴被殺，我立刻把身上大部分的財物都扔到地上，讓他們去搶。”

“我則趁著夜色騎馬奔逃，一路跑到了這里?！?

瘦猴聽了，與身后的其他傭兵交換了一下眼神，尤其是和一個身材高大雄壯的禿頭男人，低聲說了幾句。

他們不是看不出亞瑟說的話半真半假，而是看出來了，卻覺得很正常，因為這才是傭兵的常態。

傭兵這群人的來歷，往往上至貴族，下至地痞流氓，個個都有自己深藏心底的秘密。

如果把這些秘密輕易地說出來，這樣的傭兵，在成分復雜的傭兵團中肯定活不過幾天。

亞瑟手里的寶劍一看就價值不菲，估計他的背景說不定是維斯特洛大陸的某個小貴族，不知什么原因跑到這里來了。

他睜著眼說瞎話，眾人也沒有要揭穿并盤根究底的意思，除非他切實地威脅到眾人的安危，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