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長突如其來的慷慨激昂，讓卡特再度回想起剛才遇見的酒鬼，神色怪異。

格蘭恩反應過來，呵呵一笑：“噢，抱歉，忘記卡特你是女士了。”

由于性格，肅正部的糙老爺們總是下意識將卡特看作兄弟。

卡特撇撇嘴，無奈聳聳肩。

她已經習慣了。

喝下一口今天的第5杯咖啡，格蘭恩說道：

“具體情況已經送到你們桌上了，問詢結束后，照例放一天假，周二開始忙活吧。”

兩人恭敬點頭，端正坐好。

格蘭恩拉開抽屜，從中取出問詢表格和鋼筆，以及一個金屬制成的鬧鐘。

這是肅正部在問詢時需要用到的“留聲鬧鐘”，由【工匠大師】打造，低階非凡物品。

除了能響鈴外，它還有記錄聲波的功能，以便后面有需要時重復收聽。

被問詢的普通人不知道這一點，但科克自然清楚，他不等部長動手，便自覺地在鬧鐘上撥弄了幾個按鈕，開啟這個儀器。

格蘭恩微不可見地點點頭，正了正神色，進入工作狀態：

“你說你們遭遇了海盜？”

“是的，部長...”

格蘭恩眼睛微瞇。

科克歉意地笑了笑，輕咳一聲后說道：“血腥威廉號。”

肅正部的問詢中，被問者不能說出問詢者的任何稱呼：“先生”、“閣下”、“女士”、“部長”...

如果說了，他就要被再問一遍，直到回答里不再出現為止。

這一要求能讓被問者失去安全感——他們無法通過言語和問詢者拉近距離，雙方變為了純粹的問答關系。

科克很清楚這一點，之所以明知故犯，是他想以此表現自己的緊張。

沒人面對問詢能夠應答如流，即使是參加過很多次的使徒也是如此。

恰當的緊張能讓表現看起來更自然、更合理。

格蘭恩默默點頭，在表格上打了個勾，繼續問道：

“遭遇海盜后，你們為什么不首先嘗試逃離？”

在教廷看來，為了一艘貨船搭上辛苦培育的使徒并不值當。

“試過，但秋日之風號的船長在此之前發現了，他祈求我們拯救船只，并承諾事后向教廷捐出自己全部的積蓄。”

“這是你們的理由？”

“不是，卡特希望我們能夠拯救他人。”

格蘭恩看向卡特。

卡特說道：“沒錯。”

關于這個問題，可以撒謊“約瑟夫向教廷捐出全部積蓄”就是這么做的理由。

這會讓教廷覺得他們心系組織，進而帶來一些好處。

不過昨晚在考慮時，兩人決定如實告知。

每撒一個謊，心態便會失衡一分，這種失衡有時連被問者自己都感覺不到，但【協調人】可以。

因此，他們決定放棄這點蠅頭小利，將謊言用在與船長有關的部分上。

格蘭恩搖了搖頭：“不成熟的決定。”

說罷，他在表格上寫了點什么。

卡特抿著嘴唇，沉默不語。

她也知道這不是利益最大化的抉擇，但再次面臨那種情況時，她還是會這樣做。

格蘭恩也知道卡特的性子，嘆了口氣后繼續問詢。

“你們和海盜搏殺，最后輸了？”

“是的，我們沒有想到，血腥威廉號船長是擅長輔助的【流浪藝人】脈絡，我們都被他帶到了海盜船上。”

這是他們決定撒的第一個慌，不然無法解釋為什么“秋日之風號”消失時，自己相安無事。

他們也知道部長問這個問題時，可能會發動“讀心”，但沒辦法，只能賭。

幸運的是，他們賭對了，格蘭恩認為這個問題無關緊要。

格蘭恩默默點頭，問道：“威廉的船上，還有誰是非凡者？”

“不知道。”

這并非撒謊，他們確實不知道，杰米并未在兩人面前展露非凡。

格蘭恩目光沉凝，兩眼分別直視兩人。

科克和卡特額頭頓感刺疼。

刺疼很快消失，如果不是他們全心身應對問詢，都不會察覺到。

科克不自覺咽下一口唾沫，知道這是部長在使用“讀心”技能。

格蘭恩沉默片刻，眨眨眼后恢復如常，繼續提問。

他必須對下屬用出“讀心”。

小隊執行任務中獲得的非凡物品，需要統一上交，再由教廷根據表現給每人分配貢獻點。

有些墮落腐朽的使徒不想這樣干，他們會私藏獲得的東西，再將它們賣到地下黑市。

而像科克這種情況，任務外獲得非凡物品，也要上交，教廷會作出獎賞。

獎賞一般大于或等于上交物的價值。

這么做可以最大程度避免非凡流向外界。

非凡事關緊要，格蘭恩要檢查兩人是否在此事上撒謊，現在來看，并沒有。

他們確實不知道“恐怖威廉號”上，除了威廉外，還有誰是非凡者。

“根據你們的說法，威廉準備把你們關起來，強迫你們主動交出職業特性，是嗎？”

“沒錯。”

“你們的應對呢？”

“我決定和威廉談條件，用自己的職業特性換取卡特下船的機會。”

科克如實描述。

格蘭恩看向卡特，再次使出“讀心”。

卡特說道：“沒錯。”

格蘭恩笑了笑，贊賞地點點頭，在表格上寫下些什么。

喝下一口咖啡后，他問道：

“他答應了？”

“不知道，他在猶豫，可能是想繼續給我們壓力。”

“一貫的海盜作風。”

格蘭恩撇撇嘴，對威廉的選擇并不意外，繼續問詢：

“事情到這發生了驚人的轉折，一艘黑船從后方出現，是嗎？”

“是。”

終于到了最為關鍵的部分，科克兩人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覺抽了抽，心里打起十二分精神。

“你們說，那條船上，沖下來了骷髏、長有手腳的魚頭怪物、長著翅膀的蝙蝠頭怪物，它們殺死了秋日之風號上忙于搜刮的海盜，是嗎？”

“是。”

格蘭恩一邊在表格上記錄，一邊問道：“為什么放過你們？”

科克吞下一口唾沫，茫然地搖了搖頭。

“我，我不知道，它們殺死海盜后，那艘黑船就長出無數觸手，將秋日之風號拖進了海里，我們被綁在血腥威廉號上，目睹了全程。”

格蘭恩手中鋼筆突兀停下，他目光上揚，瞬間對上了科克的視線。

“讀心”，發動。

科克強定心神，強迫自己面對部長的目光。

他必須這么干，一旦躲避部長視線，內心氣場就會出現空缺，腦海想法將被窺探得一干二凈。

看著科克的淡金眼眸，格蘭恩眉頭微擰，覺得哪里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