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森打了個哈欠，發現麗莎停止了按摩，她走到窗臺，將右手伸出窗外。

疑惑之際，楊森看到一束灰白流光從天邊直刺而來。

這顯然不是個尋常事物，他放下報紙，仔細觀察。

片刻后，房間內刮起一陣狂風，吹得報紙獵獵作響。

風很快止息，灰白流光疾速收束，化成一只灰白色肥碩海鳥。

它撲棱兩下翅膀，穩穩飛到麗莎手心。

麗莎五指合攏，抓住“尋家翁”的白腳，像拎肉雞一樣把它倒過來舉到楊森面前。

“船長！尋家翁回來了！”

你也是夠倒霉，攤上個這樣的主...

看著不斷撲騰，臉上寫滿“快救我！”的尋家翁，楊森撇了撇嘴，在心里默默為它哀悼。

就在這時，空氣中開始彌漫腐爛的死者氣息，楊森恍惚間覺得自己身處墓地，周圍全是沒來得及下葬的尸體。

腐爛氣息愈加濃郁，終于，在某個臨界點，一個深邃黝黑的空洞“刷”地一聲出現在客廳中央。

楊森眼睛微瞇，知道這是大副出場時會有的反應，調整了一下坐姿，靜靜等待。

很快，數十根觸須從空洞中顯現，瓊斯踏步而出。

恭敬行了一禮后，他沉穩道：“船長！您的信徒約瑟夫向您發出祈求，想與您建立聯系！”

瓊斯遠沒有表面上來得平靜，他無比希望船長能快點回到船上，處理獻祭的事情。

順便！

安撫一下發脾氣的“舊日號”。

聽到這個消息，楊森嘴角揚起一絲喜悅的弧度，他站起身，向瓊斯微微點頭。

瓊斯暗中松了一口氣，連忙來到船長身前。

說了一句“請您原諒”后，他將右手搭在楊森肩膀上，暗自發動技能，開始折躍。

下一刻，楊森看到了整個世界。

無論近或遠的事物，統統向他涌來并迅速平鋪展開。

隨后，物事的顏色逐漸濃郁發散起來，最終變成一塊塊無可名狀的詭異色團。

所有事物的結構都被打破，成了緩慢流淌的虛幻光影。

這一幕甚是驚奇，好似進入了二維的抽象畫中，看得楊森流連忘返。

瓊斯不敢直視船長，將右手搭上祂肩膀后就一直低著頭，認真當起祂的冥界“車夫”。

在他的引領下，光影不再徐徐流淌，速度越來越快，最后糊成一團深邃的幽暗幕布，其上有躍動的亡靈光火。

原來瓊斯出現時那圈漆黑空洞是這樣來的...

楊森默默點頭，對自己大副的能力有了更多理解。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很快，也許很慢，這里沒有時間的概念。

楊森發現幽暗幕布開始解體，重新變成流淌的虛幻光影，然后，它們迅速歸位，形成結構，向遠方疾馳而去。

世界在他驚奇的目光中恢復原樣。

“嘩啦”、“嘩啦”...

海浪的聲音傳來，楊森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站在“舊日號”的甲板上。

還沒等他有所適應，腦海傳來陣陣呢喃：

“舊日之子...您是天災君主...亦是復蘇的不朽...渴望與您建立聯系！”

楊森聽出這聲音的主人，就是約瑟夫。

他連忙閉上眼睛，將注意力集中于此。

很快，呢喃之音變得清晰，宛若耳語，楊森“看”到了身穿褐色正裝的約瑟夫，他正低著頭，凝視著手中的信紙。

到了這一步后，楊森陷入了沉默。

他不知道怎么和約瑟夫建立所謂的“聯系”...

因為壓根就沒人敢教他，他也不好意思問...

媽的...不能就這么尬住吧，這可是我的第一次登場啊...

楊森急得大腦光速運轉，回憶自己看過的小說和影視劇。

片刻后，他想起了那副上帝和人類對手指的畫——《創造亞當》。

楊森微微一笑，有了靈感，抱著“大不了再讓約瑟夫喊一次”的心態，將思緒想象成自己的手，伸向低頭的約瑟夫。

上帝是神，邪神也是神，我就不能創造我自己的“亞當”嘛？

他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

北區格拉斯街5號，二樓某個反鎖的房間。

麥克還沒從黑猩猩變回人類，他右腳踏在墻面上，瘋狂拉扯門把手，拉得門框處揚起陣陣灰塵。

喬治兩兄弟也快瘋了，他們發現房門被反鎖且無法從里側打開后，就抄起椅子劈頭蓋臉地砸向門鎖，也不管麥克有沒有躲開。

之所以拼了命地想離開房間，是因為每個教廷信徒都知道，與邪神建立聯系的下場非常凄慘。

只有極少數人能夠存活下來，獲得邪神的眷顧，但更多的，死于各種各樣的詭異事件。

這些蠢貨的下場常被刊登于七大教廷聯合發行的“教廷晚報”中：

迷失認知，將親人看作恐怖的怪物并殘忍殺害，最后懷疑自我是否真實存在，殺掉自己；

獸性大發，陷入瘋狂的發情狀態，想和一切生物非生物交配，最后死于體力不支；

跪伏于地，狂熱自殘，剖開自己肚子取出內臟，死于失血過多；

癱瘓在床，意識卻很清醒，看著自己一點點被時間吞噬，死于極度饑餓導致的營養不良；

患上戀尸癖，夜里挖掘墳墓，和尸體相擁而眠，死于細菌感染；

變得極度倒霉，這個數量很多，死法五花八門——

被樓上倒下來的開水燙死、

被鳥兒在空中拉的屎擊中雙眼，失明后踩進沒蓋下水道熏死、

被遠處颶風揚起的母牛砸死、

參加晚會喝太多酒覺得中途上廁所不禮貌選擇憋尿結果晚會遲遲未能結束膀胱爆炸當場身亡......

...

看著臨近奔潰的三人，被推倒在地的小約翰不自覺咽了口唾沫，將掌心中的鑰匙握得更緊了一點。

他擰頭看向約瑟夫，祈禱船長大人快些回應。

因為極度的緊張，約瑟夫全身都刺麻刺麻的。

他臉上毫無血色，全是冷汗，手中信紙也被手汗浸濕，麗莎的漂亮字體糊成一團。

他當然知道協會成員在試圖逃離，但他沒有辦法，只能干等。

在漫長得像是整個世紀的時間中，他腦海止不住地想象船長沒有回應自己的下場。

麥克他們出去后，肯定第一時間就往最近的教堂跑，不到10分鐘，平時大街上見不到一個的使徒，會幾隊幾隊地將格拉斯街5號包圍。

不到30秒，他和小約翰就會被控制，并扭送至教廷肅正部，接受嚴格而殘忍的審訊，把自己從出生以來經歷的事都說個遍。

上周遇見“舊日號”的事情肯定會全盤交代出來。

直到教廷覺得榨不出任何東西了，他們才會被放走，轉頭送上帝國法庭，以“脅迫他人加入邪教”為由，受到至少20年的監禁處罰。

船長啊！

我已經拋棄所有賭上一切了，請您回應我的祈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