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的春天,風(fēng)里還帶著些料峭的寒意,戴君保坐在堂屋的太師椅上,手里攥著那支用了多年的旱煙桿,煙鍋里的火星明明滅滅,映著他眼角的皺紋。五十二歲的年紀(jì),本該是含飴弄孫的清閑時候,可里屋傳來的嬰兒啼哭,卻讓他這顆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心猛地顫了顫。接生婆撩開布簾走出來,臉上堆著笑:“恭喜保叔,是個帶把的,鸞英娘倆都平安。”
他掐滅煙鍋站起身,腳步有些發(fā)飄地往里走。吳鸞英躺在床上,額頭上還覆著濕毛巾,見他進(jìn)來,虛弱地笑了笑:“給孩子取個名吧。”戴君保看著襁褓里那個皺巴巴的小家伙,小手攥得緊緊的,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從未有過的踏實(shí)。這些年日子過得顛沛,家里添丁總是好事,他想了想,沉聲道:“就叫金順吧,盼著他這一輩子,金銀滿缽,順順當(dāng)當(dāng)。”
金順的到來,給這個家添了不少生氣。大女兒秀鳳已經(jīng)是個半大姑娘,每天放學(xué)回來都要抱著弟弟親幾口,二女兒阿玉性子文靜,總愛坐在一旁看著弟弟傻笑,兒子金海、金貴也時常湊過來,用粗糙的小手碰一碰弟弟柔嫩的臉蛋。戴君保看著這一大家子,煙桿敲著鞋底的頻率都輕快了些。
1953年,秀鳳二十歲了,出落得亭亭玉立,經(jīng)媒人介紹,嫁給了莆田東埔的李文獅。送親那天,戴君保看著女兒穿著紅棉襖上了花轎,眼圈有些發(fā)紅,吳鸞英拉著他的袖子,低聲說:“女大當(dāng)嫁,文獅那孩子看著實(shí)誠,錯不了。”第二年開春,秀鳳就給家里捎來消息,生了個大胖小子,戴君保給外孫取名李金輝,盼著他將來能有金一樣的光彩,輝耀門楣。
日子像門前的溪水一樣緩緩流淌,1957年,二女兒阿玉也嫁了人,夫家是東埔東吳村的陳希范,雖不算大富大貴,卻是個知冷知熱的本分人。戴君保看著兩個女兒都有了好歸宿,心里的石頭落了地,轉(zhuǎn)頭又開始操心兒子們的婚事。
金海是長子,性子沉穩(wěn),1964年,經(jīng)人介紹娶了鄰村的黃愛珠。黃愛珠手腳勤快,模樣也周正,進(jìn)門后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吳鸞英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常跟街坊說自己得了個好兒媳。轉(zhuǎn)年開春,黃愛珠就生了個兒子,金海請父親取名,戴君保琢磨著,如今國家蒸蒸日上,便叫“國榮”吧,盼著他能為國爭光。
可這邊剛添丁,那邊金貴卻鬧出了動靜。1966年,金貴不知怎么就看上了鄭世妹,還說要去當(dāng)鄭天義的上門女婿,連姓都要改了。戴君保起初氣得吹胡子瞪眼,把旱煙桿往桌上一拍:“我戴家的兒子,憑什么去給別人家當(dāng)上門女婿?還要改姓?門兒都沒有!”金貴跪在地上,梗著脖子說:“爹,我跟世妹是真心相愛的,她家就她一個女兒,我不去誰照顧她爹娘?改姓只是個形式,我心里永遠(yuǎn)是您的兒子。”吳鸞英看著小兒子哭紅的眼睛,終究是心軟了,拉著戴君保的胳膊勸:“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只要他過得好,姓什么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戴君保悶頭抽了半天煙,最后重重嘆了口氣,算是應(yīng)了。
1967年,鄭世妹給金貴生了個兒子,取名鄭進(jìn)興。巧的是,同年黃愛珠也生了次子,戴君保給取名“國強(qiáng)”,跟國榮湊在一起,正是“國榮國強(qiáng)”,聽著就透著股硬朗氣。1969年,鄭世妹又生了個兒子,叫進(jìn)洪;1970年,黃愛珠的三子降生,戴君保看著襁褓里的小家伙,想起自己年輕時走南闖北,總盼著能走得遠(yuǎn)些,便取名“國遠(yuǎn)”。這孩子自小就聰明,一雙眼睛滴溜溜轉(zhuǎn),特別招戴君保疼,常常被爺爺抱在懷里,聽他講過去的故事。
日子就這么不緊不慢地過著,1971年,鄭世妹生了三子鄭進(jìn)賢;1973年,黃愛珠又添一子,取名“國輝”,跟外孫李金輝同名,戴君保說:“重名好,熱鬧,說明咱家人丁興旺。”1975年,鄭世妹生下四子鄭進(jìn)棋,這一年,家里最小的金順也長大了,娶了二十歲的王阿米。王阿米是個愛笑的姑娘,進(jìn)門后很快就跟一家人處得熱絡(luò)。
1976年,金順和王阿米的長女出生,取名青云,盼著她能平步青云;1978年生次女秀客,1980年生三女玉客,三個女兒像三朵花,把金順的小日子裝點(diǎn)得紅紅火火。
時間一晃到了1984年,國榮已經(jīng)十九歲,娶了王梅妹。轉(zhuǎn)年,王梅妹生下個女兒,金海請父親取名,戴君保看著那粉雕玉琢的小模樣,想起院子里種的木香花,便說:“就叫木香吧,又香又耐看。”1987年,王梅妹生次女鳳嬌時,國遠(yuǎn)已經(jīng)十七歲,正在讀高三,每天埋首書堆,戴君保總怕他累著,時常燉了湯給送去學(xué)校,看著孫子狼吞虎咽的樣子,老爺子笑得合不攏嘴。也是這一年,國強(qiáng)娶了蔡尾英,第二年就生了個大胖小子,這是戴君保的第一個曾孫,取名福裕,盼著他一生福氣滿滿,衣食豐裕。
1989年,金順家又添了喜事,王阿米生下一對龍鳳胎,男孩叫元林,女孩叫元客,湊齊了“兒女雙全”,金順樂得好幾天合不攏嘴。可歲月不饒人,1993年,八十歲的吳鸞英沒能熬過那個冬天,戴君保坐在她常坐的那張椅子上,沉默了好幾天,煙桿都快被他磨亮了。第二年,八十五歲的戴君保也走了,走的時候很安詳,手里還攥著那支陪伴了他大半輩子的旱煙桿。
家里的頂梁柱倒了,但日子還得繼續(xù)。1996年,蔡尾英生下女兒,取名戴采麗;1997年,戴國遠(yuǎn)娶了虛歲二十五歲的吳秀玉,吳秀玉是個爽朗的北方姑娘,跟國遠(yuǎn)在沈陽工作時認(rèn)識的。轉(zhuǎn)年,吳秀玉就在遼寧沈陽生下長子戴樂通,同年,國輝也娶了陳慶蓮,1999年,陳慶蓮生了個女兒,金海給取名明霞,希望她像明亮的霞光一樣燦爛。
2000年,吳秀玉生下次子樂剛;2002年,生三子樂豪,同年秋天,陳慶蓮生下兒子戴巖;2004年,吳秀玉生四子樂偉;2007年生女兒樂紫;2009年生女兒樂靈;2011年生小女兒樂穎。這十幾年里,戴家的小輩們一個個降生,家里的戶口簿換了一本又一本,金海和黃愛珠看著滿堂兒孫,常常笑得眼角的皺紋都擠在了一起,嘴里念叨著:“真好,真好,君保要是能看到這光景,肯定更高興。”
2013年,戴樂通十五歲了,這孩子繼承了父親國遠(yuǎn)的聰明勁兒,學(xué)習(xí)成績一直名列前茅,順利考入了市里的重點(diǎn)高中。開學(xué)那天,國遠(yuǎn)送他去學(xué)校,在高一(1)班的名單上,他看到了兒子的名字旁邊,還有一個叫宋林芳的女生。樂通走進(jìn)教室,剛好坐在宋林芳旁邊,兩人相視一笑,算是認(rèn)識了。
高中的日子過得很快,轉(zhuǎn)眼兩年過去,樂通和宋林芳都上了高三,成了并肩作戰(zhàn)的好朋友。每天一起刷題,一起討論難題,偶爾也會在課間聊幾句閑話。這一年,一款叫《英雄戰(zhàn)跡》的游戲悄然上線,課間總能聽到同學(xué)們議論紛紛,樂通和宋林芳也偶爾會湊過去聽幾句,眼里帶著少年人對新鮮事物的好奇。只是那時的他們還不知道,這款游戲?qū)惆樗麄冏哌^接下來的青春歲月,就像祖輩們那些跌宕起伏的故事,在時光里留下屬于自己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