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本想報答人家一下，結果成強買強賣了！”

何玉衡無奈一笑，只能先將錢收起來。

何曉燕前幾天因為傷心，吃不下去飯。

就連昨天的喪宴肉菜，都沒吃幾口。

但今天，就著辣條，她一口氣就吃掉了兩個大饅頭，肚子鼓鼓的。

由此可見，辣條是多么美味可口！

下午。

吃完飯，何曉燕睡午覺。

何玉衡守在旁邊，坐在桌子前，在今天買來的稿紙上書寫小說大綱。

依舊是以前世那部小說的劇情大綱為基礎。

再根據自己后來三十年里的人生經歷和感悟，以及所見、所聞、所感。

還有看過的一些關于農村生活和鄉村教育相關的文學、影視作品，進行一番修改。

修改后的大綱，內容更加豐富、情節更加緊湊、立意也更加深刻。

如果說，此前的小說，只是站在鄉村學子和鄉村教師的角度上，反映了鄉村教育的困境。

那么，如今這部小說，則是在講了一個拼搏努力求學的勵志故事的同時，又對鄉村教育、鄉村貧困、教育制度、鄉村發展等多個方面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探討。

過了會兒，把何曉燕送到學校后，何玉衡回到家里繼續寫大綱。

臨近五點時。

他將裝著辣條的大搪瓷盆用高粱桿做的篦子蓋上，綁在自行車后座上。

帶上秤桿秤砣、塑料袋、零錢。

想了想，又拿了個小板凳。

騎上自行車，來到村東頭的小學門口時，剛好五點。

村里小學下午只上三節課，五點放學。

何玉衡讓何曉燕坐在自行車前杠上，馱著她，來到縣城里。

前年，安映縣正式放開了個體經營。

原本躲躲藏藏的小商販們，或是開設店鋪，或是光明正大地擺起了攤。

光華路和育才路的交叉路口，是許多攤販喜歡去的一個地方。

這里臨近實驗小學和實驗中學兩所學校，又是幾個機關部門和企業職工上下班的必經之路。

人流量非常大。

何玉衡來到這里時，已經有不少已經擺好的攤位了。

數量最多的，是賣菜的。

也有賣雞蛋鴨蛋和魚的，一般都是自己家里養的雞鴨、從河里捕的魚。

另外還有一些鞋墊、編織品之類的雜活。

賣吃食的也有幾家。

茶葉蛋、油條、燒餅、糖葫蘆……。

最靠近路口的位置，都被搶占了。

何玉衡并不在意，沿著實驗中學的墻走了幾十米，找了片空地，把自行車停好。

篦子拿開，搪瓷盆不用拿下來，就放在自行車后座上賣，免得一旦擺在地上，容易濺入塵土。

“曉燕，你先在板凳上面寫作業。”

何玉衡將板凳放在旁邊，笑道：“等寫完了作業，小叔檢查一下，沒有錯誤的話，給你買個糖葫蘆作為獎勵！”

“小叔，我不吃糖葫蘆。”

何曉燕輕輕搖頭。

“那你想吃什么？”

“什么也不吃，回去做飯吃就行了。”

何曉燕說著，從母親親手縫制的書包里取出課本和作業本。

又從漆色剝落的文具盒里取出鉛筆。

蹲在小板凳前，乖乖地寫起了作業。

何玉衡微微一笑，摸摸她的頭，轉身對著來來往往的人流高喊道：“辣條哎！麻辣鮮香、回味無窮的辣條，保管你吃了還想吃，多吃幾口，一輩子都忘不掉——”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買不買，不要緊，了解一下新產品！”

“往這走，別后退，了解產品不收費！”

在他的賣力吆喝下，很快，就有兩名婦女在他身邊停下了腳步，好奇地看了看搪瓷盆里的東西。

“辣條？”

“這不就是用辣椒油拌的豆筋嗎？”

“看著倒是挺鮮亮，聞起來也挺香，尤其是湊近了，這嘴里都忍不住流口水了！”

“就是不知道，這味道怎么樣……”

二人看著搪瓷盆里的辣條，互相交談著。

何玉衡見狀，大聲道：“我說好，不叫好，姐姐眼光才最好！我說妙，不叫妙，姐姐一嘗就知道！”

搪瓷盆的邊緣處，有他特意剪成兩三厘米長短的辣條。

說話間，他用筷子夾起兩根，遞給兩名婦女：“姐姐，我不夸它多么多么好吃，你們自己嘗！”

“瞧你說話這底氣，味道應該不差。”

兩名婦女笑吟吟地接過辣條，嘗過之后，眼神都亮了！

“真不錯！”

“好吃！”

“想不到，用辣椒油拌豆筋，味道竟然這么好！”

“主要是這辣椒油好，我自己也做過辣椒油，但味道比這差遠了！”

“小兄弟，你這辣椒油里，除了鹽之外，還放了其他調料吧？”

“姐姐厲害，一嘗就知道！”

何玉衡豎起大拇指，自信驕傲道：“我這辣條，可是用十幾種香料和調味料做出來的，滋味豐富，味道一流……二位姐姐，要不要來點？”

“怎么賣的？”

“一塊錢一斤！”

何玉衡笑道：“不講價不還價，講價還價欺騙大！

這么點錢不算貴，上廁所你還得交小費！

又不是買冰箱買冰柜，要跟回家開個家庭會！

又不是買飛機買大炮，要向領導申請打報告！

姐姐，豆筋什么價，您二位肯定比我清楚，再加上這么多調味料，我賣一塊錢一斤，也就是賺個辛苦錢。

瞧這整根的辣條，一斤能買大幾十根，全家人當菜吃，夠吃好幾頓的！”

“滿嘴順口溜，你要講評書啊？”

其中一名婦女笑道，又斟酌了片刻，道：“給我來半斤吧！”

“好嘞！”

何玉衡迅速裝好一些辣條，上秤一稱，不多不少，正好半斤。

他又夾了兩根辣條放進去：“姐，半斤辣條，誠惠五毛！”

“給！”

婦女遞過來五毛錢。

“給我也稱半斤吧。”

另一名婦女也遞過來五毛錢。

交易完成。

賺了四毛錢的何玉衡士氣如虹，繼續賣力吆喝起來。

每當有人駐足，不管有沒有開口詢問，他都會熱情地邀請品嘗。

除了不能吃辣的，所有被邀請的人，都會嘗一嘗。

而這一嘗，就會情不自禁地被辣條的滋味征服，少則二兩，多則半斤、一斤的買。

半個小時，就賣掉了七八斤！

六點鐘，實驗中學的學生放學，各機關單位和企業的職工們也下班了，街上的人更多了。

“好香啊！”

“好想吃！”

“這個……辣條，多少錢一根？”

有學生路過時，被辣條的香辣氣息吸引，從口袋里掏出零花錢，詢問價格。

“兩分錢一根！”

何玉衡熱情回答。

一斤辣條，大概六七十根，賣一塊錢。

一根辣條，賣兩分錢，也算是童叟無欺。

“給我來一根！”

“我要兩根！”

縣城里的學生，兜里的零花錢比農村學生多。

一些學生忍不住掏錢購買。

陸陸續續的，賣出去不少。

何玉衡一邊賣辣條，一邊觀望著從縣政府方向而來的人。

不大會兒，便看到姜雨嘉騎著一輛女式自行車，和朋友有說有笑地駛來了。

她在位于縣城西南位置的縣政府上班，住在位于城東的新安街，和爺爺奶奶住在一起。

她媽媽和妹妹，則和姜衛國一起，住在嘉寧市里。

“姜雨嘉！”

“姜雨嘉！”

何玉衡大聲呼喊。

盡管街道上聲音嘈亂，姜雨嘉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何玉衡的聲音，驚訝地轉頭看來。

見到何玉衡向自己招手，她臉上露出明媚的笑容，向朋友打了聲招呼后，騎著自行車過來，停在了何玉衡面前，笑問道：“何玉衡，你怎么在這里？”

“我不是請了一學期假嘛，現在不用返校，尋思在家閑著也是閑著，就想著做點小生意掙幾個錢。”

何玉衡指了指搪瓷盆里的辣條：“瞧，這是我用豆筋和辣油做的，取名叫辣條，我給你裝點，你帶回去嘗嘗！”

“辣條？”

姜雨嘉好奇地瞧了瞧，笑道：“看著真不錯，聞著味道也好，我爺爺奶奶都愛吃辣，他們一定喜歡！”

說著，她取出錢包，從里面取出來一塊錢：“不過，我不能白拿你的，你就按價格，給我稱一塊錢的吧！”

“好，謝謝惠顧！”

何玉衡知道姜雨嘉的性格。

如果自己不收這個錢，她恐怕是絕對不會要辣條的。

因此，他沒有磨嘰，接過錢，裝了滿滿一袋辣條。

“你這辣條怎么賣的？”

“一塊錢一斤。”

“這得有兩斤了吧？”

“沒，也就一斤。”

“絕對不止，我得再給你點錢……”

“千萬別！”

何玉衡笑道：“嘉嘉，咱倆之間，就別那么生分了……”

這還是何玉衡頭一回叫姜雨嘉的小名。

姜雨嘉先是微微一怔，繼而略有些害羞，手上拿錢的動作也止住了，輕聲道：“那……好吧。”

“拿好。”

何玉衡把辣條遞給她，又從口袋里取出薄薄一沓，大概七八張信紙，遞給她：“這也是給你的。”

“這是……”

姜雨嘉看著那幾頁信紙，俏臉瞬間一片紅潤。

眉眼間滿是羞意，眼神微微下垂，不敢直視何玉衡的眼睛。

“別害羞，不是情書。”

何玉衡哈哈一笑，道：“是小說大綱。”

聽到何玉衡這么說。

姜雨嘉心中先是一陣失落。

繼而又紅著臉輕啐道：“誰以為是情書了……小說大綱？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