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師爺走在街頭，一手牽著三匹馬，另一手抓著兩顆大鉆石，高舉過頭頂，喃喃道：

“此物只應天上有，明月何時照我還！”

段小樓和張牧之則走在前面，段小樓小聲提醒道：

“牧之兄，今日你這一番話，已經(jīng)徹底惹怒了黃四郎，今晚估計就有不速之客，準備上門。”

張牧之醉眼微微閃動，慎重地點了點頭。

等回到縣衙，兩人立刻分開，張牧之去做布防，段小樓則把所有的電影人叫到一處僻靜的房間，說要開個短會，告知下劇本改動。

他此刻充滿防備，趴在這間房子的屋脊上，也是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段小樓已經(jīng)提醒到位，就憑張牧之團隊的水準，對付這些上門的惡賊，不成問題。

過了一會，只聽到不遠處激烈的槍聲響起，他抬眼望去，最里面的院子火光閃爍，鳥叫聲此起彼伏，槍聲一會在左，一會又在右，不多時，聲音便稀疏了起來，最后歸于沉寂。

段小樓提著的心放下了，一個翻身跳下屋檐。

此刻屋里的眾人還有些驚恐，段小樓見狀道：

“今天縣衙里做防匪患演習，大家放心，我們很安全！”

此刻的民國其實也是“槍擊每一天”的狀態(tài)，所以雖然都暗自覺得不是演習，可眾人情緒也還算穩(wěn)定。

鄭正秋道：“修俠，這里有我，你去那邊看看演習有沒有結束？”

段小樓走到最里面的院子，剛好看見黃四郎急匆匆趕來。

“縣長，縣長呢！這天殺的麻匪！傷天害理！縣長......”

段小樓也跟著往里走，只見張牧之抱著一個尸體，捂著尸體的頭，看衣服樣式應該是縣長夫人。

他斜靠在房門口，圓睜著眼睛，一眨不眨，頭上有鮮血流下，看起來就像死不瞑目的樣子。

黃四郎雙眼似要流出淚來，痛苦道：

“縣長？縣長怎么就這么死......”

話還沒說完，一聲哀嚎嚇退了黃四郎。

“啊啊啊，我老婆死了！死了啊！”

由于這次沒見到湯師爺?shù)恼媲檠堇[，張牧之的表情也略顯浮夸。

段小樓不信那縣長夫人真死了，繞了一圈，看向張牧之懷里的尸體，只瞟了一眼，連忙轉過身，一只手搭在門框上，頭靠了過去，似乎根本不忍心去看。

可事實上，他當然不是傷心，因為他差點沒崩住，那尸體分明是胡萬的！

也不知道誰出的這餿主意，把夫人的衣服套在了胡萬的身上，裝作死尸！

怪不得四周的眾弟兄都是一副古怪的表情。

這張牧之也真是心大，他就不怕那黃四郎驗尸？

只聽張牧之道：“我夫人，為鵝城而死，得厚葬她啊！”

黃四郎上前，卻沒去看那尸首，痛心疾首道：

“你啊，太年輕了，不該一進城就槍斃麻匪的，他們一定會報復你啊！”

張牧之哭道：“我夫人的葬禮，得讓鵝城所有的鄉(xiāng)紳們都過來，都來給他送行！”

黃四郎也流下淚來：“我會安排好。”

隨后兩人抱頭痛哭，哭的那叫一個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張牧之這邊的眾兄弟，一個個都別過頭去，捂住嘴巴，肩膀無聲在抖動。

第二天，段小樓獨自出了城，去到了昆明。

夫人葬禮沒那么快，需要召集全部鄉(xiāng)紳，也得花兩天的功夫。

而他還有個更要緊的事情——

昆明的戲曲文化不算特別豐富，不過在民國初年，就已經(jīng)有了戲園。

名字也叫做“丹桂茶園”，當然和上海的那個不是一家老板。

這家丹桂茶園坐落于魚課司街，是有名的滇戲演出場合。

可惜在重九起義時，會館失火燒毀。

重九起義，也就是蔡鍔及唐繼堯在昆明舉行的武裝起義。僅僅一夜的戰(zhàn)斗，就活捉了云南總督，結束了清朝在云南的統(tǒng)治。

1922年產(chǎn)的“大重九”卷煙，就是為了紀念那次起義而創(chuàng)牌。

那時的唐繼堯是革命先鋒，后來更是護國砥柱，可惜再往后，他利用護法這塊招牌，打著靖國的旗號，以八省聯(lián)軍總司令自居，卻暗中拆臺革命。

屠龍者最后成了惡龍，如今的他，已是新軍閥，只想成為云南王，只想著權利。

丹桂茶園燒毀后，更有名的是臨安會館，不少名角都在此搭過班，唱過戲。

而張學良送給段小樓的一間戲樓，就建在了臨安會館的對面。

這家戲樓剛剛建好，牌子已經(jīng)掛上了“蟾桂茶園”的招牌。

他剛剛走進，一道身影就出來迎他了。

“段先生！您終于來了！”一個領頭的從戲樓內(nèi)走出來，連忙把大門鑰匙交給到段小樓的手里。

“這座戲樓剛剛建完，少帥說要按天津的蟾桂茶園結構來做，于是我們花的時間長了一些。

您接收一下，說真的，我們建造了這么多戲樓，還是屬您這個最大氣！段先生，您進來瞧瞧，看看是否滿意？”

段小樓和這些匠人轉了一圈，那領頭的說道：

“云南這邊蛇類較多，我們就把柱子都換成了方形，方形不方便蛇類攀爬，更安全。”

段小樓笑道：“好，工程做的很細致，辛苦你們了。之前我和漢卿兄講過，讓他先幫我在云南昆明，修建一座戲樓，沒想到這么快就竣工了。

天津和云南這么遠，估計你們也沒少折騰吧？這些是我的一點心意，給兄弟們補補！”

說著段小樓掏出了一把大洋。

領頭連連推辭：“這可不行，我都收了少帥的錢，再收這筆錢就是壞了規(guī)矩，祖師爺不能饒我！”

匠人也紛紛說道：“做我們這行的，本來就是四海為家，何況給少帥做事，也是我們的榮幸！段老板，下一座戲樓，要建在哪里呢？”

段小樓沒有猶豫：“奉天吧！”

他還記得自家?guī)煾担胱屪约夯匾惶藮|北。

“沒有問題！”眾匠人紛紛離去，最后只剩下段小樓，他看著這座“嶄新出廠”的戲樓。

“現(xiàn)在地方有了，那么，人該去哪里找？管理者又該是誰？人才難得啊！”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露出一絲微笑：

“這人才，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而且，說不定還能買一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