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縣長沒說話，湯師爺附和起來道：

“可不是嘛！我手里的餅子，還得缺了才行，要不然就花豬了！”

湯師爺說著打出了一張九餅。

這九餅正是那天，張牧之劫道用的面具圖案。

川麻規則里，手中還要缺一門，筒、條、萬里，留下兩種花色的牌，把選出來的牌打清。

牌局打完后，一旦三門俱在，就會被“查花豬”。

張牧之看了眼師爺，也開口道：

“就怕你一開始選出來的牌，選錯了，導致到最后都贏不了。”

黃四郎像是想起了什么，說道：“哦，對了。”

他拍了拍雙掌，一側門簾打開，兩個人跪在地上，搖搖欲墜，嘴唇干裂。正是胡萬和武智沖。

賣涼粉的孫守義并未被抓來，看來段小樓之前的阻攔，起到了效果。

“胡萬和武智沖自作主張，聽聞六爺差點被害死，我怒不可遏，罰他們兩人跪了一天一夜，到現在滴水未進。如果今天宴席結束，縣長依然生他們的氣......”

黃四郎打了個響指，胡千拿了把日本刀上來。

“那就請縣長用這把刀，砍下兩人人頭，高掛艷陽樓上！”

艷陽樓是鵝城里，類似花滿樓的紅燈區。同樣也是京劇里，一個很有象征性的地點。

段小樓打出一張幺雞，然后開口道：

“黃老爺也喜歡聽戲？”

黃四郎“碰”了一聲，拿過幺雞，打出了一張五萬，哈哈大笑：

“聽聞修俠兄弟不僅僅是宮家傳人，更是京劇名角兒，實在令人好生羨慕！

不錯！我尤其喜歡《拿高登》這一劇目！更是時刻告誡下人，萬萬不能做那欺男霸女、為害一方的惡霸！”

這話引得桌上其他三人同時看了過來，就連一直低頭跪著的胡萬、武智沖都抬了抬頭。

師爺看氣氛僵住，忙道：

“黃老爺就是黃老爺，這思想覺悟，就是高啊！”

張牧之也跟著打出一張五萬，緩緩道：

“馬某人就沒這覺悟了，這縣官，買來的，買官就是為了掙錢，而且我不喜歡掙窮人的錢。”

黃四郎盯著張牧之，打出一張九萬，又道：“那你想掙誰的錢？”

張牧之等段小樓打完牌，同樣打出九萬，道：

“誰有錢就掙誰的。”

黃四郎聞言，手里的牌轉了個圈，問道：“那誰有錢？”

張牧之直視黃四郎，答道：“你有錢！”

師爺擦了擦額頭的汗，打了一張二餅。

“吃！”黃四郎翻出一餅和三餅，笑瞇瞇看向師爺道：“我就喜歡吃餅！”

他又對縣長道：“縣長想要什么，我這屋里，隨便拿！”

張牧之道：“我縣長賺錢，要講究個名正言順才行。”

黃四郎道：“我鵝城有兩大家族，都是把人賣到阿美利加，修鐵路，掙的可都是刀樂！”

師爺聽到此處，精神一振，剛要開口，卻被另一個聲音打斷。

“販賣人口者，該殺！”段小樓道。

黃四郎立刻對段小樓道：

“聽聞修俠的字，乃是魯迅先生所授，不愧是俠肝義膽，在下佩服！”

段小樓意外道：“黃老爺連這也知曉？”

黃四郎說話間，又吃了師爺一張三餅，笑瞇瞇道：“我在上海也有姓黃的親戚，偶有所聞！”

張牧之立刻接道：

“黃老爺手眼通天，打聽點消息，再容易不過，整個南國，誰不知道黃四郎才是老大！”

黃四郎滿口鬼話道：

“老大是空架子，每天眼一睜，幾百人吃喝拉撒，都要等著我伺候！真正到我手里的，能有多少？”

師爺連忙點頭應和，又出了一張九餅。

“胡！”黃四郎立刻道，隨后拿過九餅放在他牌的左側：“如果縣長想賺錢，我倒有個好地方。”

師爺連忙問道：“是何處？”

黃四郎一字一頓道：“張，麻，子！”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

黃四郎繼續道：“此人盤踞鵝城周邊咽喉要道，我是做什么生意的？”

師爺連忙道：“小半個民國的煙土，都是黃老爺在販賣！”

段小樓聽到這里，一抹寒氣溢出眼底，連忙低下頭掩飾。

黃四郎又自摸了一個九餅，道：

“錯！我不過是給人跑腿的，更何況，現在我的貨，十回有八回被張麻子劫走，你想想看，他賺了多少？”

師爺看向張牧之，疑惑道：“那這個張麻子很富有啊！還有這事兒？”

段小樓立刻想到，自己在上海，第一次殺掉巡捕局里的黑警時，被平賬的遭遇。

“只要你們去剿匪，錢要多少有多少。我還能幫你們個忙，我出一百八十萬當誘餌！其他縣城里的人也得出這錢！”

湯師爺雙眼冒光道：“明白，事成之后，一百八十萬如數奉還，其他的錢三七分成！”

張牧之抓過牌，翻過來用力拍在桌子上，拍的湯師爺一顫：

“七萬，胡了！老湯，這就是你不對了，黃老爺忙前忙后，你怎么就給人家三成？怎么著也得對半分啊！”

黃四郎盯著張牧之半晌，最后笑道：

“好好，縣長大人說的算，就平分！只要剿匪成功，這些錢就是一根毛！其實，你們進城的當天，就槍斃了麻匪，已經占了先機！”

張牧之疑惑道：“那是張麻子的人？那不是馬匪嗎？”

黃四郎糾正道：“NONONO！不是騎馬的馬，是麻將的麻，戴著麻將面具的匪，麻匪！”

張牧之回應道：“如此說來，匪還非剿不可了？我已經殺了張麻子的兄弟？”

此時四人都已經胡牌，這一局到了最后，黃四郎雖然胡牌數更多，可還是沒比過張牧之的龍七對。

黃四郎叫人送上兩塊鴿子蛋大小的鉆石，哈哈大笑道：

“這局麻將看起來是縣長贏了，我這兩塊鉆石便送給縣長！等剿匪結束，另有大禮相送！”

等一行人走后，胡萬和武智沖從地上爬了起來，走到黃四郎身邊。他們依然精氣十足，看樣子，哪有跪了一天一夜沒喝水的樣子？

黃四郎瞇著眼道：“他這縣長不是喜歡胡萬子嗎？胡萬！”

胡萬立刻應聲道：“老爺！”

“你帶隊，就去縣衙大院，上門拜訪一下這些人，拍電影的那些人不要動，其他人，格殺勿論！今晚，我要殺雞取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