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樓這句話倒是把鄭正秋說懵了：“什么世界第一？”

段小樓鏗鏘有力道：“世界第一的有聲電影！”

原來，段小樓看了劇本，才發現，這個時代還是默片時代。

他依稀有些印象，有聲電影應該這幾年就會出現。但有聲電影的設備，出現的時間其實很早。

“原來你還知道有聲電影！”鄭正秋表現的很是激動。

段小樓自信道：“當然，我覺得電影的未來一定是有聲的。”

鄭正秋道：“我曾去美國見識過，他們其實早就生產出了有聲電影設備，而且有好幾套不同的系統，技術已經很成熟。”

隨后又猶豫道：“只是......連美國人都不拍有聲電影，他們說有聲電影會破壞電影的藝術性，聲音會讓觀眾分心。我們，行嗎？”

段小樓道：“不試試，怎么知道我們不行？我們絕不比洋人差，他們不拍，那就我們來拍！要是拍出來，那就是世界紀錄，這部片子會留名史冊......”

鄭正秋聽到“留名史冊”，再也忍不住，大聲道：

“好！我下個月就去往美國，說什么也要搞個設備回來......”

之后他們又探討了一些劇情，這才結束了這次“劇本研讀會”。

上海的傍晚，段小樓和阮玲玉兩人一前一后，走在公共租界的街頭。

阮玲玉緩步在街邊，夜色彌漫，月光如水，透過梧桐樹葉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影。偶爾微風拂過，樹葉聲響，就像靜謐的夢。

“你每天要走這么遠嗎？”段小樓問道。

阮玲玉點頭道：“我們租的房子有點遠，不過平常我會帶上帽子，裹緊大衣。”

段小樓道：“總歸是不太安全，這些你先拿著，找個離學校近的位置。”

段小樓還剩最后三根大黃魚，拿出了兩根，阮玲玉連忙推辭。

“別鬧！”段小樓低聲喝道，拉著阮玲玉的手，連同大黃魚一同放進她的大衣口袋里：“街上人多眼雜，可別被其他人瞧去。”

阮玲玉只好不再掙扎，可見段小樓沒有把手拿出來的意思，臉上又滾燙起來。

“我，我的衣服口袋要被撐壞了。”阮玲玉紅著臉想了半天，終于開口。

段小樓只當做沒聽見：“玲玉，下次我來上海，再帶合同給你，你可別簽在其他公司了。”

兩人一路聊天，平常阮玲玉覺得路遠，今天卻感覺很近，不一會兒，就到了家門口。

“那我就先走了，記得重新找個房子！”段小樓不舍的松開手，看著阮玲玉走回了自家大門。

這才轉身回到蟾桂茶園。

此時的戲樓也正如火如荼，臺上的王鳳年還在賣力演繹黃忠。

段小樓沒有現身，而是等到曲終人散，才悄悄又回到了北京。

這場門的傳送功能，安全，穩定，迅捷，唯一可惜的就是貴，一來一回就需要兩萬喝彩值。

第二天大清早，那坤就派人來叫了段小樓，聽說戲樓有惡客上門。

等段小樓到了蟾桂茶園后，才發現一群人拿著各種武器，不懷好意的看著戲樓。

前方一個老人站出來，大聲說道：“拆！”

那坤站在這老人對面，雙手大張：“我看誰敢拆，誰敢我跟誰玩命！”一時間氣勢大盛。

那老人不甘示弱：“玩命就玩命，和我玩命啊！我一命抵一命！”

那坤看那老人的年紀，嘴角抽動：“你想得美！”

就在人群蠢蠢欲動時，段小樓氣沉丹田，大喝道：“慢！”

這一聲蓋過了所有嘈雜聲，眾人紛紛看向段小樓。

只見段小樓帶著他的師弟，不疾不徐，四平八穩的走向前來，站在那坤旁邊。

“你是哪位，想干什么？”段小樓給了小栗子一個眼神，小栗子拿過一旁的座椅，擺在段小樓身下，段小樓坐了上去。

“今天就劃下道來，我可以和你掰扯掰扯。”段小樓漫不經心道。

“呦，看來是正主出現了？”那老人道：“我是精忠廟的，你私下成立公司，和戲班簽定合同，犯了行規，說吧，這件事你想怎么解決？”

在梨園界，學戲入行、行當應工、組班散班，都需要精忠廟的監督和執行，“七行七科”報廟還要填寫師傅、行當、所屬戲班，不能串行，沒內行師傅還不能登臺，總之，權利極大。

段小樓心里清楚得很，他這么做，實際上是褫奪了精忠廟的利益，從他打散了“七行七科”，分別簽訂合同開始，就犯了忌諱。

雖然他這樣更有效率、更為合理，卻相當于繞過了梨園公會，自己管理自己。

“我尊重梨園公會！但不代表我會默守陳規，時代變了，老腦筋也應該改一改了！”

那老人聽到第一句話，面色稍緩，可后面說的這些，讓他憤怒起來。

“好！既然如此，那就給我......”這“砸”字還沒出口，后面就有一人連忙上前，附在他耳邊說了些什么。

這老人遲疑后，也不提砸了，又開了口：“段老板，你壞了規矩，就要接受懲罰，好自為之吧！我們走！”

說著轉身就走，絲毫沒有猶豫。

什么意思，打聽到自己的事跡了？消息這么靈通？段小樓一邊暗暗提防，一邊裝作滿不在乎道：

“走好，不送！”

之后幾天，段小樓就見識到了“精忠廟”的手腕。

每天蟾桂茶園亮出后續要唱戲的曲目時，必有一家附近的戲樓改成同一時間，同一劇目，唱的人還是名角兒，完完全全打起了對臺戲。

蟾桂茶園的觀眾被吸去了不少，上座率已只有一半。

蟾桂茶園又把戲票打了折，可是周邊的戲樓也一樣跟上，都在打折。

那坤焦慮的滿嘴起泡，天天長吁短嘆。

“好啊！我們一家戲樓換附近十多家，既然如此，那就都別賺了”

段小樓直接掀了桌子，打出最后一張牌：免費。

直接拿出戲園觀眾席后面一半的座位，用來免費觀看。打出旗號：蟾桂茶園請北京老少爺們看戲。

這回，附近的戲樓不想跟了，照這樣下去，根本賺不到錢。

精忠廟也不是鐵板一塊，豁出面子來讓其他名角兒唱對臺戲，其實也侵犯了人家的利益。

精忠廟本以為不出一周，人家就會來服軟，可現在已經半個月了，他們還活蹦亂跳。

一計不成，精忠廟立馬又想了一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