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韻不想動怒,可“湊合”二字還是傷了她。
她十八年苦心經營的家,在沈哲眼里只是湊合,既如此,他又何必假惺惺說什么不想離婚。
偽君子!
蘇韻不欲多說,拎包走人。
阿戀看著她走遠,心情愉悅地回了宴會廳。
走廊上很安靜,過了一會兒,拐角處走出一個男人,白襯衫,黑西褲,一手挽著外套,一手夾著煙,定定地朝蘇韻離去的方向看了半晌,也往那邊去了。
蘇韻走出酒店,站在馬路邊恍惚了一會兒,車水馬龍的街道,她不知道該去往哪里,暖色調的路燈籠罩著她,卻照不亮她心底的陰冷。
漫無目的地走了一段路,久未上腳的高跟鞋讓她的腳酸痛不已,她不顧形象地坐在街角花壇上,脫下鞋子抱著腳揉捏。
如果有熟人經過,一定不敢相信這個滿臉疲憊形象全無的女人會是那個永遠保持優雅從容的沈太太。
可是這一刻,她真的撐不住了。
她想放肆地大喊大叫,沖著行人吐口水罵臟話,把高跟鞋狠狠扔出去,躺在大街上睡一覺……可是她不能,她還有責任,她還要回家等兒子放學。
她無助地抱著腳,看著霓虹閃爍的街景淚流滿面。
淚水把眼前的繁華模糊成一團團光影,她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
“唉!”
頭頂傳來一聲嘆息,蘇韻一驚,慌忙抬頭,見一個高個子男人站在她面前,一手夾著煙,一手揣在兜里,白襯衫敞著兩粒紐扣,有種散漫的優雅。
男人吸了一口煙,徐徐吐出煙霧,“當初你執意要跟他的時候,肯定沒想到有一天會坐在這里哭鼻子吧?”
蘇韻借著昏黃的路燈打量男人,半晌,才遲疑著叫了一聲,“趙城?”
“是我。”男人撣撣煙灰,很失望地又嘆了口氣,“好歹我也是為你打過架的人,你卻用這么長時間才認出我,可見我在你心里多么微不足道?!?
蘇韻很尷尬,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老同學,還是在她如此狼狽的情況下。
想當年,趙城和沈哲同時追她,趙城是學渣,沈哲是學霸,她自然而然地選了沈哲。
趙城不甘心,把沈哲狠揍了一頓。
沈哲在醫院住了一個月,趙城因此被學校開除,大學沒讀完就步入了社會。
這些年蘇韻一直在家相夫教子,再也沒見過他,更沒料到會在這么難堪的情況下再見。
“你怎么會在這兒?”蘇韻從地上站起來,低著頭穿鞋子,心里尷尬到了極點。
“腳疼就不要穿了?!壁w城搶在她前面把鞋子踢開。
“你干嘛?”蘇韻有些羞惱,跳著腳去撿鞋。
趙城又先她一步搶到鞋子,用力扔了出去,鞋子“咣當”一聲砸在路邊停的轎車上,車子響起尖銳的警報。
“糟了,快跑!”趙城拉起蘇韻就跑。
蘇韻來不及反應,光著腳跟著他一通狂奔。
夜風如水從耳邊掠過,撩起她因奔跑而散開的頭發,腳下粗糲的路面摩擦著她的腳掌,這一刻,她的心好像掙脫了牢籠,自由得想要飛。
跑了很長一段路,拐過一個街角,兩人才氣喘吁吁地停下來。
趙城拄著膝蓋笑,上氣不接下氣地問蘇韻,“心情好點沒?”
蘇韻一屁股坐在花壇上,板著臉說,“好什么好,我那鞋才剛穿過一次,就這樣被你扔了?!?
“不合腳的鞋,該扔就扔,沒什么好留戀的?!壁w城說。
蘇韻疑惑地看著他,“你什么意思?”
趙城點了根煙,挨著她坐在花壇上,說,“剛才我也在宴會廳外。”
蘇韻微微一怔,弓著腰垂下頭,長發滑下來,遮住了她的落寞。
“后悔嗎?”趙城問。
蘇韻輕輕搖頭。
沒什么好后悔的,這些年她過得很好,不能因為沈哲眼下的錯誤,就把十八年的幸福全盤否定。
拋開沈哲不談,她還有兒子呢,兒子帶給她的快樂滿足,是無可替代的。
所以,即便現在情況很糟糕,她也不后悔當初選擇沈哲,只是今后的路,可能要分開走了。
“我兒子快放學了,我得趕緊回家。”蘇韻站起來,把凌亂的頭發攏到后面扎成低低的馬尾,拎著包就走。
“我送你?!壁w城說。
“不用,我自己走?!碧K韻拒絕了他,光著腳往前走去。
趙城站在那里,靜靜看著她的背影。
這么多年了,她對他還是一點多余的心思都沒有,臨走連電話號碼都不問。
真夠絕情的。
趙城瞇起眼,吸完最后一口煙,用腳尖把煙頭碾得粉碎。
“啊!”蘇韻突然一聲痛呼跌坐在地上。
“怎么了?”趙城連忙跑過去。
“踩著玻璃了好像?!碧K韻抱著腳“嘶嘶”地吸氣。
……
宴會進行到中途,沈哲發現蘇韻不見了,打她電話,提示已關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