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傾盆。

高商拉著陳歸彥在雨中狂奔，灰白的天空逐漸變暗，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不知跑了多久，兩人沖進一處廢棄大樓，高商在確認了培養者沒有追上來后，才靠著墻大口喘氣。

他們渾身濕透，衣服像是開閘的水龍頭，源源不斷往外滴水。陳歸彥跑得累了，仰面在地上躺下，他還在回憶剛剛鐮刀上綻放的光芒，那股光芒中，他感受到了一種氣息。

一種至高無上的、宛若神靈的氣息。

從【神明授課班】中帶出的東西，看來不能以常理待之……

陳歸彥舉起鐮刀，放到眼前。此時的鐮刀顯得十分暗沉，喪失了所有光澤，大大小小細密的裂紋爬滿了鐮刀全身，似乎輕輕一觸碰，就會破碎，陳歸彥有種預感。

這柄鐮刀，可能廢了。

高商撕下衣服，扯成段給自己做了個簡單包扎，他從風衣中摸出一個瓶裝物，倒出幾粒藥丸吃了，這才緩過了氣。

“那個人……很危險！”高商說。

“他是培養者。倉庫中被拼接的人，應該就是他干的?！标悮w彥沒有隱瞞，直接說出了培養者的身份。

“培養者么……”

高商皺著眉，目光閃爍，思索著什么。

陳歸彥嘆了口氣，放下鐮刀，心中已經有了答案。食客應該是培養者創造的，而且培養者并不滿足，還要培育第二個“食客”。

那些失蹤的人，都被培養者當成了實驗的工具。

因為這里是邊緣區，律法的邊緣，在這里，多一個人少一個人，過一陣子后，就再不會有人在意。

這里也是培養者天然的實驗場。

但……那個培養者究竟是誰？

食客在哪里？

陳歸彥不得而知。

他們只休息了片刻，高商便提出離開，這里還是不安全，培養者很有可能會追上來。陳歸彥剛站起來，忽然腦中一陣暈眩，世界在他面前顛倒了。

最后的畫面，是高商驚訝地朝他沖過來……

混沌。

一片混沌。

支離的光影在眼前破碎，無邊的夢境中，陳歸彥又在黑暗中漂浮著，向著最深最暗處，無止境地下落……

直到遙遠的地平線上亮起一抹光芒，古老的雕花大門緩緩勾勒出現。

“我這是被強行拉入了神明授課班？”

陳歸彥站在門前，呢喃自語。大門開啟了，一股強大的吸力拉扯著他進入門內，不容陳歸彥拒絕，等陳歸彥回過神，他發現自己回到了恢弘的殿堂之中。

殿堂內空無一人，沒有圓桌，也沒有其他等待的模擬者。

怎么回事？

起初，陳歸彥還以為是第二次授課開始了，但現在想想又覺得不對。

沒有提前授予身份，也沒有提前告知授課時間。

而且，他發現自己正坐在那張石質王座上，一身華服，威儀具足。

“我終于找到您了！”有個聲音興奮地說。

陳歸彥抬眸望去，殿堂頂上的星空中，投射下一道璀璨的光流，一個人從中走出。

那是一個看上去極為普通的年輕男子，沒什么記憶點，屬于是看一眼就會忘記的大眾長相，男子衣著也極為樸素，白衣黑褲，配上一雙平底鞋，他向著陳歸彥遙遙抱拳。

“您終于蘇醒了！”年輕男子朗聲說。

陳歸彥疑惑地問：“你是？”

男子顯得很吃驚：“您不記得我了？”

隨后他又想到了什么：“也對……畢竟過去這么多年了，而您又剛剛蘇醒，記憶還在逐漸解封，這很正常，十分正常?！?

蘇醒？什么這么多年？我和他認識嗎？他在跟我說話嗎，我怎么一句話也聽不懂？

看著這個年輕男子自來熟的模樣，陳歸彥愈發困惑。

“我叫何慢，”年輕男子自我介紹道，“我覺察到您的氣息在一顆遙遠的行星上爆發了，雖然微弱并且只有短短一瞬，但我還是捕捉到了，于是我來到了您的神殿，在這張王座上，我終于再次見到了您！”

陳歸彥搖搖頭：“我不認識你?！?

何慢微笑著說：“沒關系，您會逐漸想起來的。我正在全速往您所處的那片星域上趕去，相信我們很快就能再見面。”

隨后，何慢好奇地說：“您已是【先知】了？”

陳歸彥心驚。

他怎么一眼就看透了我的身份？

誰知何慢竟拍起手：“太好了！您還記得【權柄】嗎？”

陳歸彥表示否認。

何慢解釋道：“【權柄】是一種至高的體現，它代表了力量、法則、意義，甚至一切。按照權柄出現的時間順序，我們稱之為第一權柄，第二權柄，第三權柄……以此類推，目前已知的權柄共有二十七個?！?

“而您的【先知】身份，屬于【文明之墻】，文明之墻是構成權柄的一部分。未知人、侵蝕逆流、文明之墻三者共同組成了第六權柄，您的力量就來自于第六權柄?！?

說著，何慢輕輕笑了起來：“您蘇醒在了第六權柄影響的世界中，對您來說是件好事，因為您還從未對第六權柄進行過模擬。”

神明授課班授予我的【先知】身份，來自【第六權柄】……

陳歸彥消化著這些信息，屈起手指，在扶手上緩而慢地輕叩。

他對何慢的身份愈發好奇了，何慢究竟是誰？為什么我想不起來任何一點有關他的信息呢？

“既然你告訴了我【權柄】的事，那么，你想表達什么？”陳歸彥說道。

“我想像以前一樣，協助您收集權柄進行模擬，您說這是【神明授課班】的意義所在，我也一直踐行著您說的話?！?

又來了……陳歸彥很想扶額，我什么時候說過那些話了……

他忽然想起之前在進行身份授予的時候，信息流要他扮演【神明】，對模擬者進行身份授予。

難道說，何慢是看到我坐在王座上，把我誤認為這張王座的主人了？

之前他切換視角的時候，朝王座上看，只能看清光芒中的人影，何慢估計也看不清，于是就把我當成了那個主人。

這么一想，瞬間就合理了。

既然認錯了，那就將錯就錯，正好，他還想多了解一下有關【神明授課班】的東西呢。

于是他迅速轉換心態，端正了身子，以一種嚴肅的語氣說：“很好，既然你說我的記憶正在恢復，那就告訴我你的身份吧，或許對記憶的恢復會有幫助?！?

何慢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的氣息似乎也隨著消失了，整個人沉靜如一塊古玉，含蓄內斂。但陳歸彥卻感受到，在何慢體內，蘊含著極為恐怖的力量。

何慢再度抱拳，聲音平穩有力：

“我是您在三百二十萬年前授予的，【第十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