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凈出了乾清宮，前面的大人物已經走出許遠，可以清楚的看到，溫體仁與韓爌并肩，師徒倆好像在說著什么。
趙凈眉頭動了動，心里產生了一個荒謬的想法：溫體仁與韓爌不會和好了吧？
而與此同時，錦衣衛沖進了瞿式耜的府邸。
瞿式耜的院子里并沒有多少人，錦衣衛直撲后院，圍住了惶恐出來的瞿式耜。
瞿式耜強行鎮定，沉聲道：“你們為何私闖我的府邸？”
領頭的百戶冷哼一聲，道：“瞿式耜，你涉嫌私改敕書，跟我們走吧！”
瞿式耜眉頭緊皺，道：“私改敕書案不是已經了結了嗎？我已經被奪職，為何又抓我？”
錦衣百戶道：“這個你去你問的好老師吧，帶走！”
瞿式耜臉色驚變，老師出事了？
不是說十成把握可以脫罪嗎？即便陛下猜疑，不能入閣，那也不應該再次抓他下獄吧？
“等等，等等，”
瞿式耜呼吸急促，道：“我，我要見曹臺長，我的罪責早就處置過了，你……”
“這是陛下的旨意，找誰都沒用，帶走！”錦衣百戶不再廢話，強行給瞿式耜帶上鐐銬。
瞿式耜滿臉恐懼，仿佛預感到了什么。
“溫體仁，是溫體仁，我我要彈劾溫體仁……”瞿式耜被拖著，不斷的掙扎，大聲喊道。
錦衣衛沒有理會他，押著他直奔天牢。
……
“明天開始，我找些人跟著你。”
晚上回到府邸，趙凈剛坐下，對面的老爹趙實就淡淡道。
趙凈嗯了一聲，端起碗，埋頭吃飯。
趙實沒什么表情，更沒什么動作，看著不斷夾菜的兒子，道：“我應該去不了戶部了。”
趙凈筷子扒飯的飛快。
飯桌不遠處的趙常見狀，連忙低頭退了出去。
趙實道：“錢謙益有三法司護著，‘私改敕書案’不會落到他身上，最多也就是罷官遣回。”
趙凈不說話，繼續扒飯。
趙實見趙凈頭也不抬，右手握拳，敲了敲桌子，道：“吃那么急，不怕噎著？”
話音落下，趙凈就真的被噎住了。
他連忙拿起邊上的湯碗，大口的喝。
順下去了，趙凈這才賠著笑，道：“爹，今天是意外，我也不知道陛下會突然召見我。三法司將錢謙益洗的一干二凈，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錢謙益官復原職，甚至繼續入閣吧？”
趙實神情一如既往的嚴肅又漠然，直視著趙凈的雙眼，道：“你接下來有什么考慮？”
趙凈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道：“做一個忠臣孝子。”
趙實眉頭動了動，道：“實話。”
趙凈看出老爹在壓著怒火，頓了頓，伸著頭，低聲道：“爹，其實事情，也沒有那么嚴重，你要想做戶部侍郎，我保證，最多一年，你能做上去！”
趙實神色不變，看著趙凈沉默。
還不夠嚴重嗎？
趙凈是有苦難言，只能繼續低頭扒飯。
許久，趙實微擰著的眉頭緩緩松開，道：“你還有什么麻煩？”
趙凈見老爹揭過，心里悄然松口氣，道：“喬允升讓我復核崔呈秀案，而且還在陛下面前刻意提及，我懷疑崔呈秀案或許藏著什么陰謀。”
趙實思索一陣，道：“崔呈秀當年權勢滔天，志在首輔，斗倒了幾個閣臣、首輔，他的案卷，必然會牽扯很多人與事，你要格外的小心。”
趙凈點頭，道：“我知道。”
趙實沒有再說話，起身離去。
趙凈看著他的背影，又見桌上的飯碗未動分毫，心里如墜大石。
這一次，他將韓爌，錢龍錫，三法司，以及‘會推名單’上的所有人都給得罪了。
除非朝局有大變故，否則他們父子，要么莫名橫死，要么死于牢獄，要么一輩子仕途坎坷，備受折磨。
歷史上，這樣的人太多太多。
區別在于，那些人才華橫溢，青史留名，而趙凈父子，或許連個名字都留不下來。
趙實走了之后，趙常又進來，低聲道：“公子，主翁沒事吧？”
趙凈搖了搖頭，道：“被我連累，升不了戶部侍郎了。”
他其實清楚，老爹是很想升官的，尤其是這個‘戶部侍郎’，讓他動力十足，沒日沒夜的在戶部做事。
趙常不知道怎么接這個話，等了一會兒道：“公子，聽說錦衣衛抓了很多人，錢謙益的門生故吏，劉鴻訓，王在晉，瞿式耜、章允儒等人的親朋師友，不少人被帶走了，外面都在傳，朝廷要再興大獄。”
趙凈愣了下，旋即點頭，道：“陛下這是有意借用錢謙益案，來震懾朝臣，遏阻結黨之風。”
大明的朋黨之風，不是在天啟，崇禎朝才養成的，追溯起來，或許要從那個留學生開始，在萬歷朝開始失控，在天啟朝鼎盛。
崇禎或許就是看到了這一點，才對朝臣結黨深為忌憚。
趙常瞥了眼外面，低聲道：“公子，有不少人來送禮。”
趙凈眨了眨眼，道：“誰？”
趙常道：“沒有通報名姓，走的是后門，被七叔給攔了。”
趙凈突然警覺，坐起來道：“七叔做得對，今后不管誰人送禮，不論前門后門，都給攔住了！”
從后面送禮，還不肯通報姓名，這是些什么人？
趙常應著，道：“主翁找了六個人，說是從薊鎮下來的軍卒，十分彪悍。公子出入府邸，去哪里都要帶著他們。”
趙凈嗯了一聲，道：“再多找一些。”
六個，不足以保護他的安全。
趙常道：“好，我去與主翁說。”
趙凈沒了胃口，道：“你出入也小心些。然后盯著錢謙益一案，有什么變化，立即告訴我。”
趙常道：“我記下了。那，高公公那邊……”
趙凈想都沒想的道：“繼續，不要停。老爹說得對，有三法司護持，錢謙益很難落罪到‘私改敕書案’。”
“是。”趙常道。
趙凈深吸一口氣，揉著有些發脹的太陽穴，道：“接下來，估計我要有不少麻煩，你也要多加小心，盡量少走動，司禮監那邊別去了。”
趙常頓時重重點頭，剛要說話，趙金擁急急小跑過來，與趙凈道：“公子，有一個叫做馬士英的人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