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退一步生
- 挽明1645
- 楠木為冠
- 2014字
- 2024-11-10 16:53:41
第十六章不退一步生
呼隆隆的雷聲響起。
風雨如晦,雨線交織天地,直入門庭,落在朱以海的身前,打濕了衣服。
朱以海只覺,這天色,這大雨,分不清楚白天黑夜,就好像而今天下的局勢。
朱以海回想重生以來所做的一切。
發現能做的,都已經做了。
對方國安不穩這一件事情,朱以海也做了很多安排。
有把握拿下嗎?
不知道。
人心是天下最難揣測的東西。
但是即便再來一次,朱以海也不覺得,自己能做出更多安排了。
“若天命在明,天命在漢,則此去一番風順,若天意不在,以身殉國,九泉之下,無愧于列祖列宗。”
時局到了這個地步。
想要挽回。
自然是要人豁出命來的。
各路戰線上,無時無刻,都有人戰死。
輪到他朱以海。
自是當仁不讓。
高弘圖見勸不了朱以海,只能沉默。
忽然聽見外面有人說道:“殿下,鳳凰山上傳來消息。”
朱以海聽出來,這是馬漢的聲音。
朱以海說道:“進來。”
馬漢進來,送上一封書信。
朱以海打開之后。只見上面有一張空白的紙張,背面寫著三十六。
這沒頭沒腦的,朱以海卻心中一動。
“正面無言以對。”
“背面,三十六計,走為上。”
“無顏見我,讓我悄悄走。”
朱以海遞給高弘圖,高弘圖是進士出身,這種朱以海都能猜明白的啞謎,高弘圖豈能猜不出來。高弘圖問道:“馬將軍,這書信是誰給你?”
馬漢有些憨憨的,說道:“上面沒有寫嗎?是侄少爺。”
朱以海心中已經確定了。
方元科。
朱以海回想與方元科的前世的種種。
方國安部下堪稱方家軍,方國安兒子侄子都在軍中,但是被人記住的,也只有方元科。
方元科。在方國安的侄子中,那是獨一份。
是方國安最信重的部將。
可以說是方國安的副手,位在方國安的兒子們之上。
前世,在福州聯絡當地勢力,并竭力勸說方國安反清的人,就是方元科。
方元科或許可以信任。
朱以海清晰記得,方國安部下很多都沒有跟隨方國安降清。馬漢僅僅是其中之一。
方國安是方國安,方國安部,是方國安部。
這里面是有區別的。
朱以海笑著對高弘圖說道:“看來,也只有孤走一趟了。”
高弘圖明白朱以海的意思。
方元科既然送來這個消息,對朱以海這個皇帝,還是有感情。這就有了勸說的機會。
一旦將方元科拉回來。
那方國安想要做什么,都不大可能的。
高弘圖有無數話要說,當著馬漢的面,卻不好說什么。
高弘圖沉默片刻,道:“山上風雨大,殿下保重,莫要摔跤。”
朱以海爽朗一笑,說道:“孤年輕,火力壯。不會有事的。”
“馬漢。”
“臣在。”
朱以海說道:“你帶人護衛孤走一趟鳳凰山。”
馬漢根本不知道這里面的種種,只以為是尋常護衛任務,立即說道:“是。”
雨越下越大了。
朱以海在十幾個護衛的保護之下,潛出城池,往鳳凰山而去。在大雨之下,原本在眼前的鳳凰山,都看不真切。
即便穿了斗笠蓑衣,也不頂用。
朱以海已經渾身濕透。
但此時此刻,朱以海一點也不覺得冷。只覺得胸中有熊熊的火焰。在燃燒。
朱以海忽然問馬漢道:“馬漢,你是誰?”
馬漢不知所以,憨憨笑道:“我是馬漢,殿下忘記我的名字了?”
“不。”朱以海問道:“我要問的是你誰的人。”
馬漢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此刻只能聽見雨水聲。很靜,也很亂。
朱以海語氣淡然:“你知道,我此去鳳凰山是要做什么?”
“方國安與韃子有私下往來,要投降韃子,我此去是要奪軍的。”
“所以我要問你,你是誰的人?”
馬漢武勇過人,是方國安的親信,也是麾下第一猛將。
否則也不會派馬漢在朱以海的身邊。
馬漢雖然看上去憨憨的,但其實心里是有數的,在亂世中,腦袋里只有肌肉的人是活不了多久的。
“殿下,不應該現在問我。你應該帶周其仁出城。”馬漢聲音低沉夾雜在雨水中。
“周其仁去護衛王妃了。如果奪軍不成,孤自然不敢有辱大明列祖列宗。”
“總要給王妃幾個妥當的人,好照顧他們孤兒寡母。”朱以海看著馬漢說道:“你是做不了這樣的事情。”
馬漢不說話。
他的確做不了這樣的事情。
馬漢跟隨朱以海時間太短了。
朱以海說道:“現在已經離了杭州城,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你身邊的,也都是你的老兄弟。有什么話,也都可以說了。”
“你認為你是方國安的人,就派人通報方國安。將孤送給方國安。”
“你我君臣一場,孤送你一場大富貴如何?”
“殿下何必戲言。”馬漢終于開口,憨憨的語氣不見了,卻有堅定的殺氣。說道:“末將從軍以來,就是朝廷之人。大都督是朝廷的大都督,末將聽命于大都督,死不旋踵。但大都督如果不是朝廷的大都督,末將又何必聽他的。”
“殿下要末將做什么,末將就做什么。”
“末將請殿下下令。”
馬漢心中思量了許多。終于做了出決斷。
是的,方國安對他不薄。
但不足以讓馬漢對方國安心服口服。
即便不說方國安今日之舉措。方國安當初諱敗為勝,殺良冒功,貪污軍餉,視士卒如螻蟻。馬漢在方國安麾下,自然要聽令。
但是心中有多服氣,卻是另外一回事的。
朱以海卻不一樣,且朱以海的身份,對馬漢來說,有天然的加分。
馬漢親眼看見,朱以海生活簡樸,與百官,或者傷兵同吃同住,令王妃細致的照顧每一個傷兵。
哪怕是已經確定活不成的。
這種情形,對朱以海來說。都已經習慣了。
并不是說他前世習慣了艱苦的生活。而是區區一點身體上的苦,哪里比得上內心無比深重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