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為何我們不去松江，反而給一介商戶為奴為仆？”

“癡兒，我們沒有戶籍，去征募當兵就是送死。”

“那我們一輩子就當個奴仆？”

“自然不會，待我們熟悉高麗航線，就自己買船經(jīng)營，有我們父子兩代人努力，不怕不能東山再起。”

張辰保說是東山再起，實際上他已不再想著反攻大明，而是要當個富貴人家，免得張家絕種。

兩人的船上作業(yè)能力很強，被沈氏征召為船夫，北上高麗商貿(mào)。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當兵廝殺，也不是所有人都適合當兵，故而海軍刷下來的人是各家商戶爭搶的好手。

北上航線相對簡單，只要不遭遇突然的風暴，不觸礁，就能來到北方轉(zhuǎn)運基地旅順。

平津鐵路修建完成后，平遼（北平到遼陽）、遼旅（遼陽到旅順）兩條鐵路同時開工，北平到山海關那段由遵化鐵廠負責，其他都需要遼陽鐵廠，而遼陽鐵廠的機器設備全都要從直隸送來，大部分由沈家等商戶負責運輸。

正好形成了三角貿(mào)易，各商戶騰出一半船艙運輸朱雄英的貨物，到了旅順卸貨，再裝載糧食，而后運到開京，正好一半糧食一半布匹。

將糧食布匹賣掉后，從高麗收購山參、棉花等原材料返回蘇州。蘇州工業(yè)區(qū)將原材料加工成成品繼續(xù)販賣，完成循環(huán)。

大明的廉價糧食布匹極大沖擊高麗市場，就連世家大族都有些不適應，百姓更是遭殃，倒是士紳非常喜歡。

高麗士紳同樣算高麗的特權(quán)階層，比大明更肆無忌怛，用各種手段逃避本來就不多的稅收。他們最早發(fā)現(xiàn)種植棉花利潤最高，也是他們最早與大明商人達成合作。

按理來說，大明阻攔高麗士紳支持的李成桂，他們應該怨恨大明，實則一切都是利益，大明給的利益足夠，那就無所謂李成桂。

高麗士紳對世家大族的敵視，不是因為世家大族危害高麗，是因為士紳變不成世家大族。

有了大明的支持，這些士紳就有機會變成小號的大族，成了大族就可以吞并其他家族變更大。

而且高麗士紳晉級所需的成本更低、更簡單，只要種植棉花賣給大明，然后花錢從大明購買各種物資，不需要自己的工匠，不需要自己的作坊，只要種棉花。

高麗士紳以極快的速度組建了自己的家丁部隊，既能保護自家佃戶，免得被世家搶走，又能搶奪他人佃戶，獲得額外收益。

自從開京一戰(zhàn)，明軍神兵天降，高麗就進入分裂狀態(tài)，世家大族和士紳各自聯(lián)合，各自維持自己的小王國，朝廷徹底成為擺設，高層官僚兩派私相授受，低級官吏仰他人鼻息，沒有世家或士紳支持，根本站不穩(wěn)腳跟，或者說這些官吏就出身于兩派。

高麗士紳迅速適應大明商貿(mào)，勢力疾速提升，讓世家大族萬分擔憂，自家的小作坊是拼不過大明的機器的，沒有辦法，許多大族不得不跟進，比照士紳的模式，裁撤作坊、工匠，只留下土地和佃農(nóng)。

然后世家就發(fā)現(xiàn)，這一切并不都是壞事，裁撤下來的工匠還能賣給大明，又是另外一筆收益，更能擴大家丁數(shù)量。

隨著某家貪心的人先動手，高麗進入黑暗時代，各處都有私人哨卡，各地都有家丁劫匪。

哨卡攔路巡查，發(fā)現(xiàn)沒有背景的人就直接抓走，不問緣由賣給大明。劫匪則由家丁假扮，找到機會就殺入其他士紳家中搶劫、殺人，一旦士紳被滅族，便立刻想方設法吞并。

這樣一來，高麗表面上風平浪靜，暗地里打成一鍋粥。但大家都有默契，不會把這種事擴大化，也不愿意。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遠大的目光，沒有輪到自家受害，就事不關己。甚至有些人還喜歡這樣，渾水才能摸魚。

大明商戶以極低價賣給高麗糧食和食鹽，賣多少朱雄英補貼多少，確保商戶能夠賺錢。補貼不了多少，本來成本比高麗低很多。

低廉的價格將高麗本國的大米生產(chǎn)和食鹽生產(chǎn)擠破產(chǎn)，只是短短一年高麗就有無數(shù)災民，繼續(xù)下去，徹底掌控高麗口糧和食鹽市場板上釘釘。

那時大明可以隨便拿捏高麗，也不再需要高價購買山參和棉花了。

后面的理由朱雄英都想好了，就說高麗種植的棉花質(zhì)量不好，只能低價收購。低價收購一兩年再高價收購一兩年，確保高麗不放棄種植棉花，就能最大限度吸收利益。

還能趁高麗天災，或者大明天災的時候人為拔高糧價，到時高麗糧價飛漲，無數(shù)人饑寒交迫，會求著大明零成本收購他們，只要給口吃的。

“父親，這是管子商戰(zhàn)術？”

普通大明商戶手下看不清其中的彎彎繞，張辰保父子一清二楚，所以他們?nèi)f分奇怪。

“對，高麗自稱小華夏，居然沒有賢達看出來。”

并非沒人看出來，而是看出來也沒人提，提的人也職位卑微沒人聽，更因為這年代只有朱雄英宣揚民族、國家意識，對高麗大族、士紳而言，他們才不會管高麗普通百姓死活，他們眼光一直盯著大明，盯著天朝上國。

高麗權(quán)貴渴望成為天朝上國子民，要不是大明并不接納他們，他們一定定居大明，留手下看管高麗產(chǎn)業(yè)，用高麗產(chǎn)業(yè)支撐他們在大明的奢靡生活。

朱雄英看出了這一點，于是他讓李守義暗中透露，只要為大明作出重大貢獻，就可以成為大明國民，一視同仁。

這種情況下，渴望成為大明國民的高麗權(quán)貴沒有化身帶路黨，已經(jīng)很對得起高麗了，又怎么可能阻止大明的商戰(zhàn)戰(zhàn)略。

況且在這些權(quán)貴、地主看來，大明的商戰(zhàn)他們不會吃虧，不會饑餓，反倒對他們有利，為什么要阻止。

正因為有了這些高麗士紳的暗中支持，朱雄英的戰(zhàn)略才那么順利推進，速度快到朱雄英都沒想到。

當然這離不開機器生產(chǎn)，使生產(chǎn)效率數(shù)百倍提升。

自從市場打開，江浙原材料增加，海外原材料流入，南方各省都有商人、士紳，乃至普通百姓加入，由朱雄英建立，朝廷運營（名義上朝廷，實則握在朱雄英手里）的直隸機械廠效益大幅提升，無數(shù)機械運往各省，產(chǎn)能一月一個臺階。

產(chǎn)能多了，商品就多，才能支撐整個高麗所需，才能令商戰(zhàn)戰(zhàn)略如此順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