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工,機器調式好了嗎?”
“就等殿下來開機了。”
“那就動起來讓諸位客人看看。”
機器轟鳴聲有規律傳入耳中,隨沈家兄弟一起參觀的人被眼前的機器牢牢鎖住。
沈莊問道:“殿下,這是織布機?”
“沒錯,靈能驅動的織布機,只需要一個織工就能看顧數臺機器。”朱雄英說道,“往常從棉花到一匹棉布,沒有十天半個月織不好。而今只要原材料充足,一天就能織十匹。這還是一臺織機,若織機充足,多少都能生產。”
織布機的構造很簡單,古今都一樣,就是在飛梭上加個滑輪,兩頭裝上彈簧,自動擊打裝置,使其可以自由穿梭。
與之配套的是珍妮紡紗機,普通的紡線機一次只能一根線一錠棉線,黃道婆改良后成為三根,而珍妮紡紗機用擋板代替手工繞線,可以無限疊加,一次幾十上百錠都可以。
眾人來回觀察的功夫,織布機已織出了好幾米布,真實效果令所有人乍舌。
“此乃潘奮,世代販布綢為生。”
“潘家主,市面上白布多少錢一匹?你從各家各戶收上來多少錢一匹?”
“回殿下,小民從南方150文至200文銅錢收上來,賣去北方200文至300文。”
“那么棉花多少錢一斤?”
“彈好洗好的凈白棉銅錢60文。”
潘奮一直在說銅錢,也是變相證明寶鈔貶值嚴重。
“看,若你們直接從農戶手里收棉花,用更少的成本織成布,節省下來的成本都是利潤,足夠翻幾番了。”朱雄英說道,“我大明有六千萬人口,每個人都要穿衣,每年還會增加更多人口,還有海外他國的人也需要衣服,你們有賺不完的錢。”
“殿下,這織布……機多少錢?”涉及自身產業,潘奮更清楚里面的利益,也最積極。
“國家為扶持棉布產業,前期購買機械有補貼,能用成本價拿到,期間的稅賦也會一定程度的減免。”
“多謝殿下,小民愿服從殿下調遣。”
其他人就不如潘奮那般積極了,主要還是因為這是商業,干了就成為商人了,在大明這個重農抑商的環境,商人是沒有多少人權的。
“殿下,我等皆是良民,怎能做商賈賤業,情愿上貢家資,襄助國家。”
朱雄英早料到他們的抵觸,讓喜子拿出朱元璋寫的字:“空談誤國,實業興邦。”
當然這副字出自朱雄英之口,并向朱元璋解釋了實業與純商業的本質區別。
朱元璋反感的是以錢生錢的金融手段,以及低買高賣的無良黃牛,這兩類人都沒有用勞動產生新價值。
實業不同,它將原材料通過勞動轉化為商品,是有價值提升的。所以朱雄英勸說朱元璋將實業和商業區分開,并支持實業發展。
人類的欲望無限遞增,永無止盡。
大明當下的百姓掙扎在饑餓線上,可一旦高產作物推廣,馬上就會拔高到溫飽線,雖然這里面也需要好幾年提升時間,但朝廷要早早規劃好后續發展需要,否則吃飽了飯的人很容易胡思亂想,必須要給他們創造需求。
朱雄英制定的最根本需求就是人口、生孩子,多子多福是這時代通行的價值觀,若加上朝廷的引導、刺激和鼓勵,人口爆發式增長是必然的。
人口一多,需求就會增高,就需要更多的耕地,更多的衣服。
衣食住行是人類生存最根本的需求,朱雄英將衣制定為重點發展項目符合社會規律。
百姓那邊可以預見,當自己種植的口糧足夠一家老小吃飽,他們就會將結余的耕地種上經濟作物,棉花便是不愁銷路的一種。
糧食單位畝產高,就可以結余更多耕地,棉花的單位畝產再提高,以當下家庭人工作坊的生產效率將不足以消化,高效率的機器生產將成為必然。
朱雄英早早布局,就能完美銜接,讓大明發展走得更順暢。
此外,人口增長所需的衣食住行,都需要更多的耕地,更多的國土做依托,若銜接不暢,大明很可能按照舊有思想從內部內卷解決矛盾,可要是銜接順暢,將極大概率推動大明向外發展。
提早做好準備,總好過臨門那一刻一堆腐儒叫喊著好戰必亡的口號阻攔。
“殿下,若我家干這實……實業,能否繼續科舉。”
“可以,一視同仁。”
“殿下,經商……實業,需雇人,需成本,常言道有賺就有賠,我等耕讀傳家,不通此道,還望殿下海涵。”不管名字怎么改,有些人認定有些事改不了。
“土地兼并是所有王朝最大的困頓,多少盛世因它而滅,我大明絕不允許延續下去。”朱雄英說道,“待我從江南返京,皇爺爺就會頒布圣旨,從今往后耕地累進收稅,超過三百畝三成稅,超過五百畝五成稅,超過一千畝征收全年產出,一粒米也不會落到地主手里。”
“陛下優待士紳,怎可做此與民爭利之事。”
“讀書人不比普通百姓吃得多,讀書人不勞作吃得還更少,優待士紳不是讓士紳當地主的理由。”朱雄英說道,“你們可以叫喊,可以咒怨,甚至可以暴力抵抗,但皇爺爺和我做出的決斷不會改變。
要么選擇當實業家,還有望過富裕生活,要么繼續當亂賊余孽,朝廷平亂大軍不日即到。”
朱雄英話音落下,場面鴉雀無聲,此時眾人才從朱雄英稚嫩、和善的面容中掙脫出來。
對面是一個殺戮整個浙江的劊子手,不是鄰家幼兒,他們也不是聲名顯赫的鄉紳,而是案板上的魚肉。
“當然,朝廷也不外乎人情,我相信諸位鄉賢也都是良善之人,不過被他人蠱惑、裹挾才做了錯事。”朱雄英拿出一塊靈石,“朝廷可以用驅動織布機的靈石、新糧種高產所需的靈石換取諸位家中田畝,也算朝廷對諸位轉行實業的資助。”
“敢問殿下,作價幾何?”
“十斤靈石一貫,田畝以年前市價計算,不算虧待諸位。”
經過朱雄英浙江分田,江南耕地的價格有不同程度的跌落,越靠近浙江降價越多。即便優待,耕地也不貴,一兩貫銅錢就能買一畝。反正靈石幾乎沒有成本,朱雄英沒有計較那么多。
“殿下,此乃大事,非我等一人可以決斷,能否允許我等回家商議一二?”
“請便,開春種地之前必須給我答復,百姓還等著分田耕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