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安南內戰爆發，經過初期幾次激烈戰斗，局勢已進入相持階段，胡軍進攻乏力，陳軍也沒能力反攻。

按照正常軍力來說，陳軍要比胡軍多近乎一倍，可惜陳軍內大部分是豪強貢獻的人馬，這些人馬本質上只會聽令豪強，不會真的為了陳叔明打生打死。

豪強不在乎國家分裂，他們只要自身利益不被胡軍破壞，還能從陳叔明手里拿到更多，就足夠了。

以致于豪強守家奮武強決，豪強進攻蜂營蟻隊，反倒讓兵力較弱的胡季犛占據戰略主動權。

若一直這樣下去，安南百姓感受不到戰爭的悲苦，日子還有可能越過越好，這是朱雄英不能允許的，所以他命令錦衣衛和商人挑動風雨，打破兩家均勢。

當然不是幫助一家覆滅另一家，而是讓兩家達到動態平衡，要有不可控的波動，如此兩家為了自身權勢穩定，一定會持續性對百姓涸澤而漁。

按當前的局勢，沈城先發動潛入安南北方的錦衣衛，將陳軍的排兵布陣，軍事動態等都秘密送到安南南部，再由收買的安南人送到胡季犛手中。

有了情報支持，胡季犛果然打了勝仗，他佯裝圍攻陳軍前線城市天長，成功埋伏從西北方升龍前來的援軍，斬獲大量有生力量后當即撤兵，并未過多糾纏。

“胡季犛竟不戰而退，為何？”

“我也納悶，胡季犛以往不是這般。”

按照馬樓與沈城兩人的規劃，胡季犛占了便宜后一定會擴大戰事，如此就會激發北方豪強危機感，迫使他們同仇敵愾，那時胡季犛必然鎩羽而歸，也會丟下無數尸體。

這下可好，胡季犛吃了魚餌直接跑了，他這一跑不要緊，北方豪強沒了共同的敵人，內斗開始。

那些受損的豪強想要補償，沒受損的豪強不愿意，還想要吞并對方，雙方的矛盾一下子激化了。

好在陳叔明還有危機意識，他當即壓服眾人，令宗室陳元淵率軍南下，劫掠南方，所得按受損多少補償。

北方豪強眼見陳元淵親自帶兵，知道里面有油水，也想與這位未來的皇帝（安南人自認皇帝）打好關系，同意了。

陳元淵是陳叔明北逃的時候帶著的少數宗室，并將女兒陳淑美嫁給他。

這位陳淑美以前是王后，但第一任國王丈夫看不慣胡季犛，認為胡季犛未來一定會篡位，所以密謀解決胡季犛，可當時陳叔明認可胡季犛，把胡季犛當成自己的代言人，動胡季犛就等于動他，所以把國王廢除了，不久國王被迫自殺。

陳淑美則避世隱居，也因如此逃過了一劫，沒有被胡季犛掌控，沒有被迫前往清化。

陳叔明讓陳淑美嫁給陳元淵，代表完全支持陳元淵，也代表陳叔明認可陳淑美第一任丈夫的決議，堅決消滅胡季犛。

陳元淵沒什么軍事才能，以前就是個混吃等死的，他敢上前線，全靠大明秘密輸送的胡軍情報，非常詳細，還有各種實時調動路線。

這種單方面透明的仗，想輸都很難，可陳軍就是敗了，而且是慘敗。

陳軍本想也來一次圍點打援，結果胡季犛親自帶隊，先吃了兵力薄弱的佯裝圍攻部隊，然后掉頭從后方襲擊陳軍本陣，陳軍潰敗，陳元淵戰死陣中。

消息傳回升龍，陳叔明一病不起，生命宛如風中殘燭，別說消滅胡季犛，就是另外扶持一個宗室當繼承人都不可能了，不久病死。

這一戰最驚訝的不是陳軍，而是馬樓和沈城，胡軍的調動與情報完全不同。

“怎么回事，是不是情報泄密？”

“我親自調查。”

“要快，北邊陳叔明病重，他死后要是沒有變動，北陳必然分崩離析，我們的任務就失敗了。”

“不會的，我們不會失敗。”

想要知道胡軍動向，潛入軍中是不夠的，軍中知道消息已經遲了，必須從高層入手，剛決定調動就要知道，這樣才能及時傳達。

沈城利用大明商品收買許多胡軍高層，這其中就有胡季犛前線將領阮景真，許多情報都是從前線直接傳遞出來的。

如今情報出了問題，沈城自然要找阮景真，當沈城來到約定的地點，并沒有看到阮景真，反而見到了胡季犛，還有胡季犛新組建的火器親衛隊。

“沈先生，你在安南可賺了不少錢，孤也不曾虧待你，不想走到今天這一步。”胡季犛假惺惺感嘆。

沈城有武功在身，普通的刀兵沒有用，只有火器才能殺他，結果就出現了火器，要知道安南可沒有發展什么像樣的火器，也不被胡季犛重視，倒是胡季犛的兒子胡漢蒼對火器很感興趣，胡漢蒼還專門組建了一個小的火器研究實驗室。

火器加上情報泄露，只有一種可能，有叛徒。

要是自己做事有疏漏也就罷了，叛徒是沈城不能容忍的，因為他們這種朱雄英手下的人，都萬分認可朱雄英的國家民族理念。

“是誰，是誰出賣大明！”

“明心法師，你來回答他。”

胡季犛身后站立的一名不起眼的和尚，上前呼了一聲佛號，標準的大明官話。

沈城大怒：“你竟然當漢奸！”

胡季犛問道：“漢奸？”

明心法師說道：“為個人私利出賣國家利益、民族利益，是為漢奸。”

“這倒是個新鮮的說法。”

胡季犛有些玩味，倒是面上云淡風輕的明心法師破防了：“什么漢奸，什么出賣國家，什么出賣民族？說的好聽！大明這個國還不是他朱家的國！是他朱家的國，我就要滅！”

沈城冷靜下來，繼續高聲叫罵，還不著邊際詢問明心法師的來歷。

已經上頭的明心法師果然上當：“我是誰，我是復仇的冤魂！我給他朱家在前線賣命，他朱家的兒子竟然強占我妻女，殺我父兄，此仇不共戴天！”

朱桂，第一任代王，就藩大同，性格暴躁，甚至可以說有精神疾病，謀財害命都是輕的，比秦王還不當人。又或許是在京師太壓抑了，到了封地，遠離朱元璋后就放飛自我。

他也和秦王一樣，到了封地胡作非為后散功，在隨后朱元璋的檢查中沒有過關，被關押在京師，也與秦王一樣再難重新修煉成功，可見其罪孽深重。

明心法師就是朱桂罪孽中的一粒沙，原本明心法師有美滿的家庭，也對朱元璋、大明忠心耿耿，還參加過遵化伏擊戰，成功取得修煉武功的名額。

當他修煉完成，還沒有立功，家中噩耗傳來，還是鄉鄰實在看不下去，偷偷來北平告訴他的，要不然他會一直蒙在鼓里，大同官府也只會告訴他家人染了瘟疫才死的。

自那天起，明心法師發誓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