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

袁城，城門口。

文武臣工聚集，看著收拾好大小行李的袁福通坐上馬車，準備出發(fā)前往朝歌朝覲。

眾人欲言又止，最后還是何應(yīng)星上前勸道：

“千歲，總不能連個馬夫都不帶……”

“不必，本侯一人去就是了。”

袁福通拿起馬鞭就要揮鞭離開。

何應(yīng)星見狀，連忙拉住他的袖子：

“好歹您也是一國之主，身邊怎能沒個下人照顧？再說了，往年朝覲，北海諸侯都是一路，您沒必要自己先走……”

“等他們作甚？是個人都知道本侯和崇應(yīng)彪有仇，若真按以往規(guī)矩，其他諸侯早就派人來知會先在哪里集合了。現(xiàn)在別人不來，本侯難道厚著臉皮湊上去？當然是自己先走，免得讓同行諸侯擔驚受怕。”

去了朝歌，北方諸侯得住在一個地方，到時候崇應(yīng)彪不在，崇侯虎也在。

誰敢跟他扎堆？

巴不得離得越遠越好。

再說了，袁福通心底清楚自己造反之前乃至造反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都死不了。

所以他這次去朝歌，就是去作死的。

狀告崇應(yīng)彪？

只是他要做的事里的其中一件罷了。

自己前往，孑然一身沒有牽掛，若是帶了下人去，帶誰，誰活不了。

袁福通擺了擺手：

“別廢話了，你好好打理政務(wù)，賜你專斷之權(quán)，守備隊受你節(jié)制。靈草長得越來越快，未來夠你忙的。”

“要不千歲帶著韓方士去？”何應(yīng)星很擔心袁福通的安危，還想試一試。

袁福通瞪了他一眼：

“他走了袁城怎么辦？本侯可告訴你，韓青恢復(fù)道行了可比石國那邪道強，殺妖大事自然得他負責。”

得罪方外大教這種事對凡人說出來未免太過天方夜譚，只能如此解釋。

當然，韓青的確需要負責保護袁國子民免受妖魔侵害。

人群前方的韓青愣了一下，這件事袁福通可未提前說過。

“還是侯爺想的周到，”他來到馬車旁，眼神堅定道：

“侯爺放心！待我修復(fù)完傷勢，重回仙路，莫說袁城子民，便是牛羊也不會死于妖魔之手！”

袁福通微微頷首：

“好了，本侯走了，放心就是。”

說罷，正要揚鞭。

“侯爺且慢！”

一句有些熟悉的聲音在城門口響起。

卻見一個黑袍老道士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人群中。

薛怯一看，竟是去年在大風坡出現(xiàn)過的方士！

水空子！

韓青根本沒有感應(yīng)到水空子的氣息，當即如臨大敵，擋在前方，身后長劍出鞘落在手中。

“道友止步！”

他面色凝重道。

水空子倒是很給面子，聽到讓他停下，便立刻停下，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袁福通側(cè)過頭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道：

“沒事，讓他過來。”

“侯爺……此人深不可測……我連他是不是人都看不出來！”

韓青警惕的聲音在心底響起。

袁福通下了馬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他就是你回方外時，在大風坡助我降妖的方士。”

但那頭蝶妖很有可能是水空子帶來的……這句話袁福通沒有說出口。

韓青聞言，盯著水空子緩緩收劍，可手里一直掐著法訣，隨時準備帶袁福通遁走。

水空子抱著浮塵上前，稽首道：

“又見面了侯爺。”

袁福通倚著馬車，淡淡道：

“水空子，本侯這里難不成是你家，來去自如從不打招呼？”

水空子笑容和煦道：

“這不是在城里沒住處嘛，若是有住處，貧道倒是愿意日日給侯爺請安。”

相較于上次的仙風道骨，這次他的態(tài)度很接地氣。

袁福通皺眉道：

“別廢話了，痛快點，你是妖是人，纏著本侯作甚？”

水空子眉眼輕垂：

“貧道是妖仙，混沌初開時出世，天皇伏羲時代，證得大羅妙道。”

此話一出，韓青渾身汗毛直豎！

混沌初開時的生靈！伏羲時代的大羅？！

看上去毫無修為的水空子，緩緩道：

“至于來意？朝歌危險重重，貧道奉女媧娘娘法旨，來給侯爺當個護衛(wèi)。”

此話一出，全場一寂。

眾人對方外并不了解，但對女媧娘娘還是清楚的。

補天造人之大功，世代傳誦。

這時，在一旁聽完水空子自我介紹的何應(yīng)星，當即罵道：

“妖道！休要在此大放厥詞！女媧娘娘乃傳說中的大神，怎由你隨口胡謅！”

不知者無畏，何應(yīng)星一沒看到神跡，二不認為傳說中的大神會管北海這鬼地方，只聽到水空子自稱妖。

氣氛頓時緊張起來，周圍具甲士卒們，紛紛握緊武器。

他們不知道什么叫大羅，只知道出現(xiàn)了妖怪。

水空子并未在乎，看著袁福通道：

“別人不信，侯爺難道不信？前幾日那場大雨……”

顯然，他知道些什么。

袁福通面如平湖，太上給他看的未來雖然模糊不清，但他的確是與妖族進行了極深的合作，借助妖族的力量抵抗殷商平叛大軍。

說實話，沒有妖族，他很難抵擋殷商軍隊。

論修行者，入仕殷商的強者多的是。

論國力，即便有了靈草，北海綁在一起對殷商六百年底蘊而言也不值一提。

其余北方諸侯更不可能跟著他造反。

與妖族合作是下下策，但對袁福通來說，其實沒有其它的辦法。

加上掌管妖族的女媧賜法這天大的因果，他與妖族合作是早晚的事。

但他還是想試一試，最起碼不能像太上給出的未來那樣，與北海群妖全盤綁定。

“我不與妖族合作……”

袁福通盯著水空子，清楚這老妖大庭廣眾下出現(xiàn)，是為了知曉自己對妖族究竟是什么看法。

他一字一句道：

“特別是吃過人的。”

水空子聞言，心底長舒一口氣。

他倒是沒吃過人，天皇時代前他便證得金仙，不沾血食了。

那時候人族都還沒誕生。

但此刻表露自己愿清理妖族內(nèi)部，全力協(xié)助袁福通，還為時尚早。

他立刻說道：

“貧道愿以自身大羅道果立誓，若吃過人，身死道消。”

“咔嚓——”

萬里晴空劃過一道紫金霹靂。

天意雖紊亂，但天道規(guī)則并未消失，水空子以自身道果立誓，得到了天道響應(yīng)。

隨后，又向周圍對他而言螻蟻都不算的凡人們拱手，態(tài)度溫和：

“諸位，妖也分好壞，貧道清修多年，未曾傷害過任何北海子民，任何北海牲畜。來此之前，袁國內(nèi)乃至袁國外千里內(nèi)所有傷人惡妖，都被貧道殺了個干凈。”

言畢，他揮了揮袖。

剎那間，袁城外出現(xiàn)了一座殘肢斷臂堆成的小山。

各種各樣潛藏于袁國內(nèi)外的小妖甚至大妖，全部被撕碎堆砌于此。

血腥味沖天，水空子心念一動，土地翻騰，將所有尸身埋葬。

“它們將成為滋養(yǎng)大地的養(yǎng)料。”

不顧他人視線，水空子再度向袁福通稽首：

“此次前來，是接了媧皇宮旨意，待侯爺回了袁城，自然離去。”

除了袁福通與韓青外，眾人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聊些什么。

袁福通沉默片刻，轉(zhuǎn)身上了馬車，鉆進轎子里，輕聲道：

“既然你臉皮這么厚，便當個馬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