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后院聳立一座三層石塔。

塔中青煙繚繞，香火不絕，供奉數百個齊家先祖牌位，是為齊家宗祠。

齊方進門先點上三炷香，然后提起掃帚，繞到左側石柱后面。

陰影下，地面開出缺口，顯露旋轉向下的階梯。

走過石梯，進入塔下地宮。

昏暗的燭光輕輕跳動，照出排排石棺。

石棺中裝著的，乃是曾給齊家帶來無限榮光的祖輩尸骸。

把掃帚放在旁邊，齊方朝著空氣喊道：“你徒弟我都快死了，您老就別玩了。”

話音還在徘徊，眼前景物已然變換。

空蕩、陰暗的地宮瞬息變成一片桃林。

桃林里，僅有一棵桃樹掛滿嬌艷的桃花，余下的都是根根枯木。

滿樹桃花下，端坐一白發老者。

瞧見齊方，老者笑道：“看你這輕松模樣，也不像遇到要命的事。”

“弟子乃是騷客，行事當然要穩重，儒雅了。”

齊方搖著扇子，坐到老者身旁。

老者名叫夜無殤，確切說，他不是人，而是一道藏在地宮里的化神殘魂。

整個齊家，除了齊方，沒人知曉他的存在。

“騷客？我看兩個字多余，你只留下第一個字就夠了。”

夜無殤調侃完，問起正事。

齊方把抽中死簽，三天后將上生死擂臺的事簡單說了遍。

夜無殤聽完淡然點下頭，不見著急。

“時間是早了點，但你蓄養靈氣已近十載，沖開下丹田的桎梏應不成問題。”

“你異于常人，上丹田先天半開，若氣海再開，后續修煉便再無阻礙。”

“三天時間，要勝一個吳家小輩綽綽有余。”

世人皆知丹田位于小腹，卻鮮有人知人體丹田其實有三處。

通常意義的丹田，指的是下丹田，乃修煉之根本。

另外兩處丹田，一處位于胸口檀中附近，稱中丹田，藏氣之所。

一處位于兩眉中心，稱上丹田，藏神之所。

半開的上丹田雖還未凝結出神識，卻擁有超強的感知能力。

多年前的一次隨行祭祖中，齊方敏銳察覺夜無殤的存在。

而夜無殤也對體質殊異的齊方有了興趣，主動把他拉入桃林幻境。

之后，就多了個隱秘的師父。

也多虧這位師父，竟想出一種用竅穴蓄養靈氣的法子，達到引氣入體的效果。

用此方法，齊方明面上開啟修仙之路，避免被排擠出家族核心的窘境。

之所以叫明面，全因靈氣只能養，不能用，也耗不得。

所謂的練氣一層，是與不是其實沒什么分別。

但這些年來，齊方可沒中斷修煉。

他主要修煉兩部功法。

一部是齊家家傳的《木云法訣》。

該功法如同樹木生長，厚積薄發。

夜無殤將功法中的幾個缺陷補全，用來打根基倒也不錯。

另外一部則是夜無殤傳授的《無心通》。

該功法重在打磨心境，避免邪魔擾心，對后續功法修習大有裨益。

“師父，那就有勞您老人家費力了。”

齊方盤腿坐好，閉起雙眼。

夜無殤不啰嗦，抬掌置于齊方頭頂。

霎時，竅穴中的靈氣涌出，凝于眉心。

伴隨夜無殤爽朗大笑，齊方體內靈氣自眉心直沖而下。

只覺心口一熱，靈氣轉瞬即過檀中，行至下腹。

到了這里，靈氣似乎遇到厚重高墻，難以突破。

“給我開。”

夜無殤大喝一聲，再添一分力。

剎那間，高墻垮塌，靈氣流入下丹田。

隨之，齊方的四肢百骸如久旱遇甘霖，枯木又逢春。

自身境界，瞬息突破至練氣二層。

“這感覺，果然不一樣。”

靈氣在全身各處流轉，齊方有種說不出的舒暢。

瞧見師父正在閉目調息，把視線移到身后這棵開滿桃花的大樹。

樹上的桃花，似乎又少了。

片刻之后，夜無殤睜開眼睛。

“徒弟，我是劍修，亦是刀修，兩者造詣不分伯仲。你想學劍，還是學刀？”

莞爾一笑，心中早有答案。

“自古刀客豪情，劍者風流。我本少年，自當風流。”

“風流出少年嘛！”

“屁！老子看你就是想惹風流債。”

高高翻起上眼皮，夜無殤怎么能看不穿齊方那點小心思。

“你就沒想過刀劍雙絕，快意縱橫九萬里。”

齊方搖搖頭，答道：“師父你不是教過我嗎，修煉到一定境界便可刀藏劍意，劍合刀形，所用兵器為何并無區別。”

把折扇舉到面前，無奈輕嘆。

“其實像我這么儒雅的人，用扇最合適。奈何您老人家不會啊！”

夜無殤被生生氣笑了，真恨不得給這個徒弟一巴掌。

“你小子什么德行，老子我能不知道嗎？閉上眼睛，內觀心脈。”

齊方聽話照做。

意識挪向心田，隨即驚見一柄閃閃發亮的小劍飄于心中，受心血滋養。

“這什么時候？”

小劍染上濃濃血色，看來存于心臟已有時日。

但齊方竟一點沒察覺。

還是夜無殤給出了解釋。

原來他生前曾創出一部用軀體養劍的功法。

五年前給齊方梳理靈氣的時候，趁機凝煉出一道精純劍意藏于其心口。

用齊方的心臟來養劍。

直到剛剛三丹田貫通，意識可內觀全身各處，齊方才能看到這柄劍的存在。

小劍被養了足足五年，其上劍氣濃郁。

不管手持何種兵器，均可隨時調動劍氣為己用。

有這殺器在手，小小擂臺賽不在話下。

看出齊方的得意，夜無殤立刻給他潑了盆冷水。

“你小子別高興太早，行氣、運氣必經下丹田，你丹田雖開，內中仍渾濁一片。光憑養的劍意，你能殺幾人。”

聽到這話，齊方躁動的心平靜下來。

現在下丹田情況并未完全探明，能貯存的靈氣，支撐不了幾招。

心中所養劍意若再耗盡，那豈不是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持久力，很重要，尤其對男人。

齊方有了決定。

心中之劍只可用于奇招，能不用，盡量藏著不用。

“師父，您老人家可想好如何探明我的靈根？”

“你的情況很怪異，尋常方法怕是看不準你靈根真實情況，得容我好好想想。”

“不過你也無需擔心，你武脈不弱，當劍修總是可以的。我先傳你幾式劍招，等你得勝歸來再說。”

說罷，夜無殤身形不動，卻化出一道持劍虛影。

“此劍名聽雨，乃我初涉江湖時所創，看清楚。”

虛影晃動，肆意揮灑劍意。

上丹田的效用，齊方能夠過目不忘。

每一個動作都深深印在腦海里。

傳招完畢，虛影回歸夜無殤之身。

“愣著干什么，你還沒到用什么都能施展劍招的境界，快找劍去。”

“得，師父您老人家受累了。”

朝著夜無殤躬身抱拳，回頭走向顯露的幻境出口。

正當齊方邁出桃林幻境之時，幾瓣桃花飄下，落到夜無殤肩頭。

看著落下的桃花瓣，夜無殤的眼底透出凝重。

步出幻境，入眼又是那冷冰冰的地宮。

齊方拿起掃帚，回去尋劍。

剛到石塔外，卻見一道身影等候在此。

是那作弊的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