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晝的云霧散去，凄清的孤月高懸天際，月色如霜，遍撒大地。銀白色的月華穿過層樓，越過玻璃，迷蒙地落進了這條狹長的小巷。

“救……”

“救命！好可愛的小貓咪呀……別跑！來給我捏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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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晝趕到時，所看見的正是這一幕。

“你怎么在這兒？”

還以為又有人被侵犯了...從情形上來看，好像也沒錯。

半黑中，小貓咪的眼睛閃閃發(fā)亮，似乎露出了一個生無可戀的表情。

山?jīng)龆自诘厣希慌ゎ^，看見了這個老熟人。

“還以為誰呢，祁祈呢？”

“她在家里呆著，大晚上的誰還擱外邊游蕩啊。”

蘇晝也沒閑著，扯了張紙坐在地上，開始畫山?jīng)鲆褂螆D。

“倒是你，明早上不還要集合嗎？這里離你家可遠。”

山?jīng)龈啵膊⒎亲⌒＃@片商業(yè)區(qū)傍著祁祈如今的住處，離那邊就很遠了，因此他下了這個判斷。

“惡人先告狀是吧，你不也在外邊夜不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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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晚上有表演，缺個貝斯手，我來這邊救場。”

這么說，蘇晝就明白了。以前他在學校時，經(jīng)常看見山?jīng)稣埣伲蚴浅商煸谡n上打瞌睡。

“我可是真沒錢，老板。”山?jīng)稣f，“行行好吧。”

蘇晝從兜里掏出幾個硬幣，丟給了山?jīng)觥Ｋ膊豢蜌猓舆^硬幣，又開始逗貓咪。

“老板，希望你的計劃能成功吧，到時候我也輕松點。”

她舉起小貓咪，升到空中。

“孩子，當你出生的那天，洛丹倫的森林中悄聲回蕩著你的名字：阿爾薩斯！好，你就叫烏撒了。”

她將貓咪轉(zhuǎn)交給蘇晝，用認真的表情說。

“祁祈那樣子...你們可以考慮養(yǎng)只貓，畢竟你總有不在的時候。她那么依賴你。”

黑色的小貓咪停止了掙扎，用懵懂的眼神看著蘇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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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收工回家。的士！——”

緊接著是剎車，開關門，疾馳而去的聲音。

————

“錚——”

最后一次掃弦后，祁祈握住了琴把。在這個隔音不太好的小區(qū)，她通常不在晚上彈琴。今天彈到十點鐘，也是因為寂寞重新填滿了內(nèi)心。

他不會，就這樣一走了之，不再回來了吧？

這個想法重新占據(jù)了祁祈的思緒。冷靜下來想想，我這里根本就沒什么他值得留戀的地方。

我這樣無趣又沉悶，他一定覺得很無聊吧。一整天下來我都說不出幾句話，還要給他添堵。

祁祈下意識又想彈琴，鄰居吵架的聲音透過墻壁，鉆進了他的耳朵。

那是一對夫妻，住在這樣一個破敗不堪的小區(qū)里，還沒有孩子，每天一到晚上就開始吵。之前也是他們瘋狂地來敲祁祈家的門，罵她表子，不準她在屋里發(fā)出任何動靜。

還好他們今天只顧著自己。祁祈有些幸災樂禍地想。

短暫抬升起來的愉快感回落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憂懼。

他那么厲害，身材好，又在很遠的地方上學，他可以直接不要我的。不管是山?jīng)鲞€是今夏與多雨，她們個個都比我優(yōu)秀。

這個樂隊，真的需要我存在嗎？況且，我本來也是被臨時拉進去的。

幾個月前，正是今夏在路邊看見了背著吉他的祁祈，十分自來熟地把她拉進了她們的樂隊中。

雖然她們一直在夸我，可誰知道是不是真心的？不想了不想了。

祁祈將吉他收好，關上燈，縮進了自己的被窩里，連手機也沒帶。

不想這些了，睡覺吧。

她緊緊地閉上眼睛。

呼，吸，呼，吸。

——

凌晨五點。

“喝！”

滋...滋滋......

老舊的聲控燈一閃一閃地發(fā)亮，疲倦的黃光垂頭喪氣地落到蘇晝的頭上，又掉到地上打滾。

他摸出鑰匙，插進鎖孔。

吱——

破損不堪的鐵門發(fā)出呻吟。他輕輕地拉開門，屋里一片漆黑。

應該睡著了。蘇晝想。他取下帽子，掛在門邊的掛鉤上，借著樓道的燈光換上拖鞋，才關門。

真是疲憊的一天。不過卓有成效。蘇晝算了算帳，一晚上的時間，四十多幅畫，五千來塊錢。勤勉值也刷夠了，不過他打算好好睡上一覺之后，沐浴更衣來抽獎。

這還沒算接下來兩天還能繼續(xù)刷的獎勵。僅靠這五千塊，足夠他跟祁祈住上大房子，吃好喝好。

哦還有……

他剛想到一半，忽地感到自己似乎踢到了一團軟軟的東西。

什么玩意兒？

他有些懵，瞇眼朝地上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祁祈蜷縮成一團，躺在大門邊。

無端被蘇晝踢了一腳，祁祈像一條毛毛蟲一樣抬起身子，揉了揉眼睛，睜開眸子。

“你回來了……”

她的意識還不太清醒，伸出手抱住了蘇晝的小腿，將腦袋也靠了上去。

昨天早上，她還被屋里出現(xiàn)的陌生人嚇了一大跳，現(xiàn)在就適應了么？蘇晝覺得有些好笑。

他蹲下來，將纏在自己身上的祁祈扒開，把她公主抱抱起。蓋在祁祈身上的小毯子滑落在地上。

“你怎么睡在門口？”

蘇晝悄聲問道。但他已經(jīng)知道祁祈不能回答他了。

被抱在空中的祁祈又將手搭在蘇晝的脖子上，嘴唇微張，嘴角還滲出了一點口水來。

他把祁祈抱回了床上，又撥開了她的手。畢竟蘇晝還沒有洗漱。

這回祁祈沒有再伸出手，因為她已經(jīng)醒了。

她將被子裹在身上，只露出了腦袋來。不用開燈，蘇晝也能感覺到祁祈飛速飆升的體溫。

“沒發(fā)現(xiàn)你睡覺這么不老實，能從床上一路爬到門口。”

蘇晝脫掉風衣，調(diào)笑她了一句。

祁祈什么也沒說，只是別過臉，面壁思過。

“怎么，擔心我？還是怕我不回來了？”

這家伙怎么這么敏銳。祁祈想。她在心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還不是因為你這個混蛋這樣神出鬼沒，老實說你晚上干嘛去了！

她在心里怒斥道。

她雖然沒問，不代表她不關心。畢竟，畢竟怕他卷款逃跑了嘛。

“你知道我為什么一直不跟你說我的名字嗎？”

蘇晝突然說。

當然，這會兒祁祈已經(jīng)知道他叫蘇晝了。白天，他們跟今夏幾人見面時，總歸是得介紹自己的。

祁祈有些不滿，但也只覺得他是忘記了。

“姓名，是自己獨一無二的標簽。我覺得，人的相遇是一件很奇跡的事情，相遇到相識，何其有幸。”他說。

“有些東西，說得太過隨便，就失去價值了。介紹自己的名字，本該是一件很珍重的事情。這無關我們是否已經(jīng)知道了對方叫什么。你覺得，我們現(xiàn)在算是相識了嗎？”

蘇晝正在胡說八道。他就是忘了跟祁祈說自己叫什么，這并不妨礙他用這件事來說些漂亮話。

祁祈遲疑地點了點頭。

“那，我們重新認識一下吧。你好，我叫蘇晝。這位可愛的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祁祈的眼眶有些發(fā)酸。

“我，我叫，祁祈……”

蘇晝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我給你變個魔術。”

他將手伸到背后，抓出了一個黑色的毛團。

“當當當！”

昏睡中的小黑貓呢喃了一聲喵，被蘇晝捧在手心。

他控制著黑貓的前爪，朝祁祈揮了揮。

“你，好，人類，我叫，烏撒。往后，請多指教。”

在月色下，黑暗中，一滴溫暖的眼淚落進了這個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