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會堂中央,人群熙熙攘攘,這種感覺是很奇妙的。蘇晝放眼望去,盡是些同樣的年輕面孔,或者張揚,或者內斂。這些之中的很多人,未來會成為這個社會的中流砥柱嗎?
或許只是新時代的權貴罷了。但這些東西,與蘇晝無關。他只是過來寫作,然后領獎,僅此而已。
盡管沒有特別準備什么素材,但之前讀過的安徒生設定集本就包羅萬象,童真的諷刺的邪惡的浪漫的純凈的故事,只要他想寫,隨手就能化成完整的故事。
因此,對于蘇晝本人而言,最要緊的不是審題和編撰故事,而是怎樣去表現出一個故事的好與壞。
坦白來講,他現在對自己的寫作功底還沒有什么信心。一個故事應該怎樣引人入勝,應該如何銜接,最后以至升華,技巧性的東西,風格化的行文,現在仍舊是蘇晝所不具備的技能。
一位作家曾經講過,好的故事不是講述出來的,而是描繪出來的。主觀的猜想,如何變化成動作的行進,這才是蘇晝現目前想要鍛煉的能力。
然而這種事情本身,其實對于整個東國社會的文學評論來講不太重要。東國人民在乎的,永遠是作者的思想感情,在乎作者寫的什么故事,而非他怎么去寫這樣一個故事。即便在新理念作文大賽這樣的賽事中,根據以往獲獎作品的情況來看,也同樣如此。
這樣想來,蘇晝便更覺索然無味了。不過,這終究是他成名計劃的一環,他不可能因為這種奇怪的原因就放棄自己已有的優勢,非得跟別人爭個文筆高低。
“喲,蘇晝,明令之,你們來了!”
方走進會堂里,王圖業就沖他們揮揮手。
“這是隨便坐的意思嗎?”
蘇晝看了看,沒發現什么號碼牌一類的東西。
“這個作文大賽就是這樣子的,選擇自己舒適的位子就好,不介意的話,靠窗的這個位置,你們可以坐?!秉S分江自然也在場,她站起來,給蘇晝兩人讓開一條道。
蘇晝也不跟她客氣,坐了進去。
新理念作文大賽是不怕選手之間互相討論的。只有寫出自己風格的作品,才能入了考官法眼。如果發現有雷同卷,只需要調取監控,查看是否有抄襲行為即可。這個會堂里的攝像頭,連選手們指關節有幾條縫都能拍清楚。
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給選手們創造出一個更自在的環境,整一個下午的時間,你就算拿著稿紙邊走邊看邊寫都沒問題,只要不惡意影響其他考生創作即可。
這是新理念作文大賽舉辦之初就定下的基調。本質上來講,這個比賽的用意是讓更多有創作才能的人獲得關注,提前栽培。倘若因為比賽理念固化,導致一些人發揮不出自己的水平,那這比賽舉辦起來也沒什么意義了。
他們落座沒多久,還沒來得及跟王圖業兩人交流幾句,就聽見會堂大門關閉的聲音。看樣子選手是來齊了。
這些人零零散散地分布在會堂四處,一百來號人不足以填滿整個會堂,顯得有些冷清。不過,年輕人的朝氣依舊蓬勃,空氣中也彌漫著緊張而興奮的氛圍。
不一會兒,一個看上去有幾分老態,但身材健碩的男人走上講臺。他叼著一根煙斗,雙腿邁得極為有力,一個箭步跨過三級臺階,站在舞臺中央,面向話筒。
對于整個東國學生群體來講,這位的名字可謂是如雷貫耳,陳不忍,自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活躍于東國文壇,論述文風一向以辛辣諷刺為主,隨著年齡的增長,他沒有變得平和,反而更加樂意針砭時弊,也與時俱進地在各種社交媒體上發表文章。
他的小說卻有所不同,憂郁中帶有一絲優美,平和里又隱藏著殘酷。有的評論家說,陳不忍將自己所有的溫柔都用在了小說當中,生活里就只剩下暴躁了。
邀請各大小說家來主持新理念作文大賽,已經是這項賽事的傳統,甚至每次考核的題目,也以主持者的想法為主。
看見他的一瞬間,會堂里有了些小小的躁動,但沒什么不安的情緒。正如前文所述,陳不忍的作品風格幾乎是兩個極端,況且真正審閱稿件的也不止他一個人,沒有人需要為此感到焦慮。
陳不忍腋下夾了一份稿件,但他看也沒看,隨手將講稿丟在講臺上,拿起話筒。
“小說,散文,詩歌,體裁本身,無所謂好壞。要寫,就寫自己最擅長的東西,考官自有定奪?!彼陌l言如同他的雜文一樣干練,“今天作文的主題是,人性的弱點,不作題目和字數的要求,截止時間為下午五點,從現在開始。”
他說完就走了,只留下一群還沒反應過來的考生。
“這就開始了?連演講什么的都不做?”連王圖業都有些詫異。
“如果是陳不忍的話,倒很好理解。他根本就不屑于做這些雜事,他不直接念一下主題就走都不錯了?!秉S分江倒是頗有了解地說。
“人性的弱點,倒是很有他個人風格的一個選題,自由度也很高,可以著力寫的點也挺多的?!?
她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前排的一個男生已經拿起筆開始寫了。
“不好…喝……的雪碧?!?
廣長天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作文標題,覺得萬無一失。他一點也沒覺得自己取這樣的題目會顯得草率,輕率的調侃文風,就是他的底色。
提前擬定好題目,不管什么樣的主題,都能給他強行擰回同樣的軌跡,這就是他的能力。
明令之也不假思索,迅速提筆。她平日里思索最多的,就是俞瑞雪這樣的性格如何形成。放在這個主題下,也再合適不過。
當然,她還是想寫成小說的形式。本質上來講,小說在這種比賽中當然是占優的??陬^上不會說,但小說家的地位在整個東國文學界,就是鄙視鏈最高的那一環。
“可以寫成一個懸疑故事……”她看了一眼還在發呆的蘇晝,沒多說什么,就投入到自己的世界中去了。
至于蘇晝,他倒真的是在發呆。
這樣的故事,實在有些太好寫了。在他的素材庫里,甚至已經有了一個完美的故事雛形。
要不,先想想獲獎感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