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說,俞瑞雪是應該有些生氣的。
蘇晝未嘗沒有一點試探的意思,他又不是讀不懂氛圍的白癡,不管是給打油詩起名叫詠“雪”,還是后面的錯誤,本來應該留給俞瑞雪的印象,都不至于是良好的。
哪怕《錯誤》這首詩很美,即便是初中生來讀,也很快能感覺到特殊的韻味。
但她依舊一如往常,似乎對蘇晝的畫外音毫無反應。
先不管這些東西了……蘇晝有些頭疼,恍惚中,連明令之已經念完了自己寫的詩都沒發(fā)現。
“你就是這樣尊重別人的嗎?”
隔著俞瑞雪,明令之賣力地在桌下踹了蘇晝的鞋子一腳。
“不好意思,剛剛走神了。”蘇晝道歉。
“你看看他呀瑞雪!瑞雪?瑞雪……”
俞瑞雪臉上帶著甜蜜的微笑,還沉浸在蘇晝之前寫的詩歌當中。
“不玩了嗚嗚嗚!你們都好討厭!……”
明令之氣得跳起來,想要離開。
“別介啊!還有別的游戲,要我說就是賭注害人,我們還是玩點純良的吧……”
柳渡河喊道,少一個人不如多一個人,況且明令之還挺有趣的,不冷場。
“玩什么,你的情趣小游戲嗎?”她嘲諷說,但終歸沒有走。
明令之壓根沒想過主動跟別人一組,因為甘秋提前跟她說過了蘇晝這邊的情況。既然如此,她就打算干脆這兩天跟著他們一道,也好了解了解這個欺騙了俞瑞雪的家伙是個什么性格。
好歹蘇晝還是她過幾天比賽的競爭對手呢。
不過她的名字還是跟另外三個男生記在了一組,至于他們是誰,她根本沒去查看過。
————
鼓起勇氣,鼓起勇氣。
祁祈在心里給自己打氣。
蘇晝不在,要自己走出門。這段時間不也是自己晚上回來的嗎?我可以辦到的。
蘇晝一大早就走了,今夏三人不至于,好歹得睡個懶覺吧。好不容易在繁忙的高三生活中請個假,不能把自己逼得太緊。
況且還得等蘇晝下午空下來才能碰頭,她們買的中午發(fā)車的票。
祁祈一覺醒來,還沒反應過來,滿心歡喜地以為蘇晝在客廳等她,走出門才發(fā)現房間冷冷清清的,只有一個準備好的行李箱放在門邊。
蘇晝他在七百公里外等我……
想起來有些矯情,即便只分別了半天時間,祁祈也有種想哭的沖動。
一想到睡醒的這會兒,蘇晝已經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她就控制不住地難過。想要馬上打電話,聽聽他的聲音。
有時候祁祈覺得自己像個老古董,根本不適應這個時代的發(fā)展。
現在車馬很快,通訊很快,一個電話打到千里之外,地球另一頭的人轉眼間就能出現在眼前。可是她仍舊為空間的距離而憂慮,害怕自己被留在原地。
照理說,她應該為交通發(fā)達而開心,然而祁祈又覺得,或許像古代那樣也挺好,遠行的游子隔很久才能寄來一封信,聊以寬慰她的心。
這不是說她希望跟蘇晝分開,而是她想要更長久地保持這樣的心情。這樣一來,就算蘇晝像那些才子書生考中狀元成為駙馬那樣丟下她,她也只會在很久之后才了解到事情的真相吧。
說起這個,祁祈還有些怨念。
倒不是說她不喜歡自己的樂隊,但是她們女生也太多了,隨著時間的流逝,今夏、多雨她們也跟蘇晝聯系密切起來。
前幾天,蘇晝還因為多雨的事情在外面呆到了很晚,凌晨才回來。
除了跟蘇晝同住一個出租屋以外,祁祈看不到自己對蘇晝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就連相識的時間,她也比不過山涼。
我還是有些嫉妒心的啊……
祁祈一邊啃面包,一邊想著。
這就是她的午餐了。這段日子,她也會主動給蘇晝做晚餐,但只有她自己在的話,就不想做那種麻煩的事情。
今天他還要跟山涼兩個人呆上大半天呢!
要是蘇晝以后跟誰談戀愛了,還有我的生存空間嗎?
您,您好,我是蘇晝的,女仆?寵物?以后也會住在你們家,請多關照!
祁祈想著想著,又縮成了一團,從餐桌滾到地上去,自然而然地趴在了蘇晝的被子上。
嘿嘿……
被子上還有幾根烏撒的貓毛,她使勁拍了拍,像是在發(fā)泄對蘇晝的不滿,又給它疊好,做成豆腐塊。
“咚咚咚。”
大門突然被敲響。
祁祈瞬間炸毛,跳了起來。
是誰?今夏她們沒說要來啊?難道是……
現在由不得祁祈不多想,自從警查找上門來已經過去一天有余了,這要是自己的父母找上門來,蘇晝還不在身邊,她能怎么辦?
他們要做什么?就這樣破門而入,還是在門外叫罵?
如果找警查開門,強行把自己帶走,就這樣藏起來,蘇晝還能找到自己嗎?
盡管蘇晝說過,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拋下自己,叫她不要擔心,可是祁祈根本無法遏制住內心的驚恐。
她像一只受傷的小鳥一樣蹲在餐桌下,將自己的耳朵捂住。舊時的記憶突然涌現出來,沖擊祁祈的神經。
不聽,不聽,只要聽不見,我就不在家里,沒有人會找到我……
“祁祈,祁祈!”
女人的呼喚聲,隔著一層水幕,如同山谷里的回聲傳了進來。
不是那個女人的聲音。她沒這么平靜,她會怒罵,還會毆打,她從來不會這樣輕柔地呼喚。
今夏蹲在變成史萊姆的祁祈身邊,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情緒。
“祁祈,別怕,是我,我今夏,多雨也來了,我們來接你一起走,醒過來好嗎?”
女孩的聲音終于掙脫了桎梏,將祁祈從一場噩夢之中喚醒。
祁祈看見今夏,淚花泛了出來。
她緊緊抱住今夏,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詞匯浮現在祁祈的嘴邊。
媽媽。
她終究沒有說出口。
————
列車高速行駛。窗外的景致被拉伸成速度線,又像是一團迷霧。
一號車廂。
“四個人的小組,只有三個人,你們有什么頭緒嗎?”
小眼睛的男生說。
“我隱約知道哪里不對勁。”
胖胖的男生說。
“我也有此感覺。”
干瘦的男生說。
“既然如此,不如我們把各自的想法寫在手上,一起打開,如何?”
“我沒意見。”
“俺也一樣。”
三個人各自拿出筆,在手心簡短地寫上幾筆,齊齊伸出手。
“三,二,一!”
他們一起攤開手掌,相視一笑,神色中透露出悲涼。
那個字很簡單,又強而有力。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