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白江區發生了一起性質極為惡劣的殺人事件，據悉，受害者為……目前，本案的兇手仍然在逃，請有關市民注意出行安全，遇到突發事件應當……”

辦公室里，甘秋的電腦上正在播報早間新聞。

還是被高飛糊弄過去了么？這人做事還不賴。蘇晝靜靜地聽著廣播。

“寫得真挺好，真好。”甘秋捏著草稿紙，點了點頭。她將草稿紙翻來翻去，最后又補充了一句，“真好。從情節上來講，我沒什么可給你提供幫助的，你自己能做到這個水平，已經很不錯了。”

前一天晚上，蘇晝已經將稿紙交給了甘秋。早上還沒上課，他就被甘老師拉到了辦公室。

“并且，這個選材也很好地規避了你在用詞上的弱點，它并不復雜，雖然也不顯得華美，但是你要明白，華美通常只是學生作文的通病，而非贊譽。”

甘秋打開電腦，點開“歷年獲獎作品名單”這個文檔，向蘇晝展示道。

“之前我沒給你看過那些獲獎作品，因為我本意是不想讓你受到他們的干擾。即便是獲獎的作品，也不代表評委的口味，這一點你能懂吧？”

“我知道。”蘇晝點點頭，“你覺得他們寫得都挺垃圾的。”

“別亂說！”甘秋瞪了他一眼，“初選是自由命題，如果你學著別人的寫法來投稿，就落了下乘了，不過現在你可以看看……

“這幾年時間，獲獎的作品以散文為主，這不是大勢所趨，而是這幾屆學生寫的小說多少都受點瑪麗蘇或者網絡文化的影響，情節更加直白或者狗血，也就篩掉了一批人。考慮到平衡問題，你選擇了一個關注社會現象的議題，體裁還是小說，就先天有利。”

甘秋頗為老成的欣慰地笑笑，隨后抑制不住地大聲笑了兩聲。

“老師注意形象……”

“說得像你體諒過我的形象一樣，”甘秋滿不在乎地說，“我的學生有機會獲獎，我憑什么不能高興？”

“還是要保持謙遜的。”

甘秋將拳頭比在臉旁，揮了揮。

“倒反天罡，你還教育起我來了？行了，你走吧，哦對……”

她的神情似乎有一些微不可查的憂愁。

“我記得，你也是古典文學社的？”

“沒錯。”

說到校園社團，至少在高中階段，整個東國這方面的文化氛圍是不怎么濃郁的。相比起櫻國，東國中學生的升學壓力更大，也就很多人沒有閑情逸致去搞什么社團。

不過，至少在邊海市，大部分高中的社團都欣欣向榮，尤其又屬白江高中為甚。

像是此前提到過的校園信箱就是一個明證，除了白江高中一脈相承的文化氛圍外，這所中學極高的升學率，極多的保送名額，以及充裕的教學資金，才是學生有多余的課余生活的最大保證。

蘇晝以前就加入了古典文學社，但后來很少去，也沒再關注了。

“有時間的話，可以跟你們社長交流交流。”

“社長？”

“俞瑞雪啊！連社長都不認識，你是不是還不知道我是你們的指導老師？”

“……”

“懶得說你！”甘秋郁悶地喝了口茶，“瑞雪她也報了新理念作文大賽，作品呢...希望她可以進復賽吧。你們兩個同齡人，更好說話一些，你也去了解了解別人的想法，都是很好的事情……”

——

中午放學后。

不去！去什么去？蘇晝對自己說，我事情這么多，跟我有什么關系。

雖然她長得很漂亮，黑長直，白瘦幼，是個古典型的美人，渾身散發著文學氣質，成績又好……

鬼使神差的，蘇晝拐到了社團活動大樓邊上。

嗯，來都來了，還是去看一眼吧……

要說一點興趣也沒有，那是不可能的。早先兩年，蘇晝都是想著班上有這么一個大美女，每天早上才有動力來學校。作為血氣方剛的少年郎，青春期的萌動是不可避免的。

欣賞是一回事，人終究得為自己考慮。這學期開學后，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學業和系統上，幾乎快忘記這么一回事了。

正值午飯時間，活動大樓里人很少，蘇晝一路爬到頂樓都沒見人。雖然很少來，但他有聽說過一些傳聞，即俞瑞雪中午都會在活動室里吃便當，因為她性格太過冷淡，很多社員都會避開這個時間來社團。

古典文學社本身也不是大社團。

蘇晝走到窗邊，看見了活動室里那個孤零零的身影。正是俞瑞雪。

“咚咚。”他敲敲門。

“請進。”簡短的回復。

活動室里很干凈，兩列書架上堆滿了書，正中間一張大方桌，俞瑞雪坐在靠陽臺的一邊，已經吃過了午餐，正翻著書。

她看向來人，有些驚訝。

“啊，幽靈社員。”

嗯？這是俞瑞雪會說的話？蘇晝有點納悶，光是說她張嘴搭話這件事就已經足夠讓他感到奇怪了。

“你很驚訝嗎？覺得我是那種不通人性、毫無生氣，只知道看書的人？”

她還在繼續發問。與其說她在提問，不如說她是以一種篤定的語氣在平靜地陳述。

“...的確是。”蘇晝扯了個板凳坐下來，坦誠地點頭。

“如果是那樣，你覺得我是靠什么當這個社長的？因為我是個美少女，所以大家都會給我投票？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發生。”

俞瑞雪歪著頭，想了一下，似乎覺得這種可能性也很有道理。

反差太大，蘇晝已經想奪門而出了。

他稍微緩了緩幻滅的情緒，這畢竟不是俞瑞雪的錯，人需要保持自己的性格。擅自對別人抱有期待，再擅自失望，是很不合理的心情。

“甘老師跟我說，你的文章寫得很爛，讓我來跟你溝通溝通。”

蘇晝很果斷地把甘秋出賣了。

俞瑞雪合上書本，凝視著蘇晝。

“蘇同學，你有沒有覺得，不通人性的那個人是你而不是我。”

“不，如果是其他人，這樣說是有道理的。但目標是你的話，我就直說了，如果你接受不了別人的批評，也很難一直站在年級第一這個位置上這么久。”

“蘇同學，就算是我，面對批評也會感到傷心的。我想我應該趕你出去，或者自己氣憤地離開，你覺得，我應該選哪一個？”

“選三。”蘇晝說，“留下來，我們一起找問題。雖然我也不知道能找到什么，但至少，我們可以度過一個不那么無聊的午后。”

俞瑞雪站起來，給自己扎了個馬尾。

“好吧，作為交換，讓我也讀讀你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