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
匯聚的群臣,不少還未從既得利益的興奮中回過神來。
此言宛如一盆涼水,瞬間從頭到腳,奔著他們這些人腦袋上澆了下來,給場中眾人,瞬間來了一個透心涼。
五軍都督府?
武將、將領(lǐng)之補(bǔ)齊補(bǔ)缺?
這是想做什么,直接把場中的眾人都給驚訝到了,做夢都沒想到,朱祁鈺居然會給他們來上這么一手。
依照正常的邏輯和情況,倒是沒有什么錯。
武將、將領(lǐng)亦是因此次征戰(zhàn),犧牲人數(shù)比之文臣多上不知幾何,后續(xù)又將面臨大戰(zhàn),提拔上任卻是沒任何問題,但此間不知為何,從朱祁鈺的口中言出。
讓場中一眾文臣,心中皆是不免升起一陣不太好的感覺,總覺得眼下事情肯定沒有那么簡單。
因?qū)㈩I(lǐng)、武將的任職,流程乃是五軍都督府,這邊整理名冊上報,兵部參與此間的審核,然后直接送于御前,由皇帝最終拿決定和主意。
倘若此間皇帝如果拿不準(zhǔn),或者覺得此間不妥,則可以采取以廷推的方式任命。
當(dāng)然這都不是最為重要的,真正讓他們憂心憂慮的一點(diǎn),那就是朱祁鈺提到了五軍都督府,這個好不容易,在多方努力下,近乎快給掏空,快要拆卸的差不多的部門。
讓所有人的心中不由跟著一緊,有些拿不住朱祁鈺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不免讓場中一干文臣的心中,都不禁跟著狐疑懷疑了起來。
一時之間,朝堂上文臣們都不由自主的陷入了沉默,并未第一時間給予回應(yīng),心中各自盤算著自己的小九九。
相較于文臣的沉默,參與議事的武將功勛,則是面露興奮之色了起來,躬身恭敬道:
“陛下圣明!”
見文臣眾人無言,只有寥寥數(shù)位武將功勛迎合,朱祁鈺略微頓了一下,倒也沒有分毫的意外,此亦算是在他的預(yù)料之中,遂不動聲色問道:
“于此番事情,諸卿皆相顧無言?!?
“乃是對此,可有什么疑慮嗎?”
“倘若有,不妨直言諫之?!?
“局勢危難至此,諸位可不惜身言,此番朝政諸卿皆為肱骨之臣,自是言肱骨之言,朕亦自是不拘對錯,皆不落罪其身。”
話語至此。
倘若一直沉默不語,自是有些許不妥,且也自知不可能這般僵持下去。
遂左都御史陳鎰,率先從隊(duì)列中走出,躬身恭敬拘禮,道:
“陛下.....”
“非臣等不言,故作姿態(tài)?!?
“臣等自是對將領(lǐng)和武將任命無任何意見,亦認(rèn)為其乃極為合理之事,但因此乃武將、將領(lǐng)的選拔任用。”
“因?yàn)槌嫉确潜?,武將功勛之人。?
“與之此事了解甚少,而今又正是朝局為難之時,為了穩(wěn)妥起見,遂不敢亂言何人領(lǐng)軍統(tǒng)帥本領(lǐng)強(qiáng)勝。”
“且眼下此事,一直皆是由五軍都督府,提名與兵部提前商議,之后在呈于圣前,由陛下做決斷,然陛下若覺得不合理,才會在朝堂上廷推選拔之。”
“為此,陛下可先令五軍都督府,與兵部兩者商議一番,共同提議認(rèn)可,則乃此間最佳之事也?!?
不愧是文臣,說話辦事,簡直是天衣無縫,雖有別樣的心思,但言語中卻是扯著大義和憂慮憂心社稷為大旗,讓旁人見之挑不出半分理來。
有了陳鎰的開口,方才沉寂不言的文臣,則沒有分毫的猶豫,跟上其腳步你一言、我一語的附和。
朱祁鈺聞之,自是能夠猜到這些人的心思,此乃妥妥的避重就輕,只提將領(lǐng)和武將,直接言語中就刻意的將五軍都督府給繞過,不愿議五軍都督府都督之事。
想想也能夠理解。
因五軍都督府的實(shí)權(quán)所授官印的人,乃手握重兵之人,其身份份量之重,于朝廷中的權(quán)力,比之六部尚書,沒有分毫的差別,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且乃是實(shí)打?qū)嵉膶?shí)權(quán)。
乃是可在朝堂上,與之六部尚書,分庭抗禮的人,不僅僅可參與軍事,更能參與政事。
也正是如此,文臣對此自是忌憚無比,肯定也不愿被他們瞧不上的武將功勛,認(rèn)為乃是朝中蛀蟲的臭丘八,擁有這等大的權(quán)力,一躍而上爬到他們這些人的頭上,于某些事情對他們指手畫腳。
這也是這么多年以來,三楊費(fèi)盡心思,強(qiáng)壓著在五軍都督府的人退位后,未為之補(bǔ)齊的真正原因所在,同時朝堂文臣,亦配合打壓武將功勛,企圖將軍權(quán)往兵部過繼的緣由。
說白了,都是利益使然。
不過,既然提出此事,朱祁鈺自是不可能就此善罷甘休,亦絕對不可能容忍,文臣一家獨(dú)大,朝堂失去應(yīng)有的平衡,真要如此的話,往后他怕是要處處受此限制。
當(dāng)然五軍都督府掌權(quán)者上任,亦是他許以武將功勛,以此拉攏其的籌碼。
但此時此刻,自是不適合他言之,因一旦他站出來,則就失去了公允,亦容易令人詬病不說,同時亦可讓很多事情沒有回旋的余地。
要么臣子服軟,要么他退步。
但只要他選擇退步,那么方使得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威望,頃刻間化為烏有,此結(jié)果自是朱祁鈺最不想看到的。
為此,則需要有人出來沖鋒陷陣,直言不諱的挑破某些東西,憑借土木堡之變局,攻之方最為有效,不管最后結(jié)果如何,與之他影響皆不會太大。
短暫的沉吟了片刻,朱祁鈺面色淡然,不見分毫的情緒波動,半瞇著雙眸環(huán)顧了臺下群臣一眼,目光落于人群中的成安侯郭晟和李賢兩人身上。
察覺到落在身上的目光,兩人皆是神情一肅,強(qiáng)壓下心中的悸動和喜悅,知曉屬于他們有可能翻身的機(jī)會來了,隨即成安侯郭晟,自是沒有分毫的猶豫,率先發(fā)言質(zhì)問,道:
“陳都御史、與諸位同仁言之有理?!?
“但不知陳都御史,與諸位同仁可知曉,現(xiàn)如今五軍都督府實(shí)情和情況?”
“太師英國公張輔土木堡之役戰(zhàn)死沙場、隨行的武將功勛戰(zhàn)死不計(jì)其數(shù),方才王尚書亦公布有人名和職位?!?
“五軍都督府的督軍,所剩幾人,以何人前來諫之、為之提名?”
“且這么多年以來,五軍都督府督軍,皆多數(shù)為掛職、掛名,并非官印授之,按照禮法和律例制度,何人言之能合理,不違逆朝綱?”
話音剛剛落罷,豐城侯李賢根本不給文臣插話的機(jī)會,緊跟著出言叩首,道:
“請陛下明鑒!”
“為臣等,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