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
乾清宮中,靜的落針聲可聞。
一干群臣的目光,全部匯聚落在于謙捧在手中高高舉起呈遞的奏章,皆是一臉的驚疑不定和好奇。
因在場中的眾人誰不是人精,于謙早不拿軍情急報出來,晚不拿軍情急報出來,偏偏是選在這個時間節點呈遞。
加之其之前的諫言話語,不難看出此時呈遞的軍情急報,顯然是響應支持吏部尚書王直的提議,為其助理。
那么這封邊關重鎮‘大同’,六百里加急入京的軍情急報,此間所記載的內容,就屬實有些耐人尋味了起來,也讓在場的群臣不免心中猜忌猜疑了起來。
雖不知曉具體內容,但肯定是不簡單。
此間突兀的舉動,別說一干臣子,就連高臺上被氣的臉色發白的孫太后,亦是察覺此間的不同尋常。
看著于謙捧在手中的奏章,她心里不知為何,跟著止不住的略微發慌了起來,身體本能的排斥。
但孫太后心里清楚,她沒有拒絕的理由,也舍不得拒絕,因為擔心此番呈報的內容記載著她那個不成器的兒子消息。
短暫遲疑了片刻,孫太后沖著站在一旁的內臣金英頜了頜首示意。
收到指示的金英,從老僧入定中回過神來,沒有分毫猶豫,快步走上前接過于謙呈遞上前的奏章后,轉身快步來到孫太后跟前,恭恭敬敬的呈遞過去。
在場中眾人目光注視下,孫太后懷揣著忐忑心緒,顫抖著手緩緩打開手中奏章,端詳起奏章上面的內容來。
隨著映入眼簾的內容和記載的字句,可以清晰的看到孫太后的本就蒼白的面色變的愈發煞白起來,神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連連變幻了幾道個模樣。
原本就顫抖的軀體,也在此時此刻顫抖的愈發厲害了起來,宛然一副搖搖欲墜隨時將要摔倒在地上的姿態。
片刻后,孫太后顫抖著的身體不自覺后退了兩步,驟然間宛如被一下抽空了所有精氣神,跌坐在身后的座椅上,雙眸呆滯無光,如同失了神一般,方才握在手中的奏章也飄落砸在地上,嘴唇顫抖的嘟囔著:
“這這這....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此情此景。
可謂是實打實的將場中的一干臣子給整的心慌忐忑不已,原本的好奇心也慢慢的向恐懼方向蔓延,暗自腹誹:
“這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瓦剌也先部打過來了,持續向南進攻?”
“還是說瓦剌部也先,把皇帝給殺了.......”
場中本就詭異的氣氛,隨著孫太后突兀失了神的舉動,讓其變的愈發撲朔迷離了起來。
不少的人,都不著痕跡的用余光掃向跪伏在前方,低垂著腦袋的于謙,倘若不是此時此地言語不太合時宜,怕是他們早就忍不住出言詢問了。
也就是孫太后跌坐下去的瞬間,杵立在一旁金英沒有分毫遲鈍,快步上前輕聲呼喚,道:
“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您怎么了。”
呼喚的同時,金英見其沒有任何回應,也不敢有絲毫托大,扭頭看向殿外,大喝道:
“來人....”
“快來人,傳御醫...傳御醫....”
低垂著腦袋僵持的禁軍將士,聞言也是瞬間回過神來,扭頭正欲往殿外疾馳而去。
“等等!!”
“不用宣御醫,哀家沒事。”
見此情形,原本目光呆滯無光的孫太后,偏遠的思緒猛然被拉扯了回來,急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喝止同時吩咐,道:
“爾等退下,沒哀家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內。”
“卑職領旨。”
禁軍將士微微愣了一下,不敢有絲毫猶豫,領命躬著身子,退出了氣氛凝重的大殿。
待到禁軍退了出去,緊閉的殿門被緩緩關上,孫太后蹙了蹙眉,眸子深邃的看向跪伏在地上的于謙,沉聲道:
“此番軍情急報,是何時入京?”
于謙深吸幾口大氣,沉聲道:“臣入宮前,不到半盞茶的時間送來。”
孫太后面色變了變,問道:“此奏章上的內容,除去你可有他人知曉、看過?”
“無任何人知曉。”
于謙沒有分毫猶豫,趕忙回復道。
得到確切的答復,孫太后深吸了口大氣,面容極為復雜,道:“于侍郎,此事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暫時不要告知除此殿外任何人,懂嗎?”
“臣明白!”
于謙連忙回道。
他如何能夠不明白,別人不知道奏章上面的內容的重要性是幾何,他卻是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樣的事情哪里敢亂言,一旦真的流傳出去,天知道會造成什么樣的震動和影響。
倘若不是被逼的沒辦法,不是不得已為之,以此徹底擊潰孫太后的防線,讓孫太后徹底松口,不再死咬著不放,胡攪蠻纏浪費時間,他哪里可能這個時候拿出來?
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番奏章上的內容,以現如今的情況來說,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見著兩人打啞謎,以及能夠明顯察覺到孫太后此番態度的變化,可謂是讓場中本就對于謙這個時間節點呈遞上奏章的好奇度,此時此刻簡直是抵達的頂峰。
隨即,跪伏在地上的都查院左都御史陳鎰,問道:
“太后娘娘.....”
“邊關重鎮‘大同’,究竟是發生了何事?”
此言出,場中的其他人雖然沒有說話,但皆一臉好奇的看向孫太后手中方才拾起的奏章。
孫太后掃過底下一眾向自己投來詢問目光群臣,腦海中不禁想著之前殿中發生的事情,又看了看被她拿在手中奏章,心中可謂是無力感至極。
同時,她知曉此時此刻自己已然大勢已去、無力回天,沒資格再反對,也不敢再反對,不然一會奏章上的內容爆出,她真的會被冠上肆意弄權、后宮干政、罔顧江山社稷的污名。
一旦真的被冠上了這些個污名,那么她在朝堂上的話語權也好,于這些個朝臣心中的形象也罷,將瞬間跌落谷底。
而這些個跪伏在地上的一干臣子,也絕對不會再搭理,將她給直接架空都有可能。
大勢不可逆啊!
孫太后心中一聲長嘆,深吸了幾口大氣,平復下心中煩悶於堵思緒,道:
“眾卿方才所諫言,哀家深思熟慮,確無任何不妥。”
“哀家也不是不知輕重緩急之人,遂爾等所請命,哀家準了。”
“命郕王即位,尊陛下為太上皇,嫡皇子朱見深為東宮太子。”
“如此,諸卿家可還有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