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朱祁鈺將昨夜,乾清宮議事發生的事情詳細道來。
“母妃。”
“昨夜議事,兒臣處理應對的是否得當?”
“可有什么需要注意,或者說不足的地方沒?”
吳賢妃蹙眉良久,伸手輕輕揉了揉額頭,定了定神的望著他,半響后,方回道:
“如若你沒有起那樣的心思,此舉自然是極為不妥。”
“但既然你已生起那樣心思,此舉自是沒有任何不妥,于我看來應對極為妥當,從容不迫的同時,讓人挑不出半分毛病,此乃極好。”
此言,可謂是極大的褒獎。
讓朱祁鈺懸著心,也總算是放了下來。
雖他擁有著別人所沒有的后世記憶,知曉事情的發展過程,但是對于政黨朝堂權力斗爭,卻是從來不曾有過這方面的經歷,大多都是根據以往的職場經驗,而從朱祁鈺那里所繼承的記憶,也沒有多少關于這方面經驗給予他,說他是這方面的小白也沒有任何問題。
為此。
別看在乾清宮的時候,他懟人、埋釘子、出謀劃策等等一系列舉動,異常的歡快和游刃有余,同時心中也是極為的暢快。
在乾清宮議事結束后,復盤自己于大殿上的一舉一動,自己所做的一系列事情,說句發自內心的話,他或多或少心中還是有著不小的忐忑和擔憂。
吳賢妃很顯然也品味出朱祁鈺隱藏的思緒,抿了一口茶水,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出言道:
“知曉自己沒這方面的經驗,很擔心自己出錯?”
朱祁鈺微微愣了一下,點了點頭尷尬的笑了笑,道:“兒臣慚愧,以往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也少有參與經歷這些個事情,或多或少有些這樣的想法。”
“知子莫若母,雖然你年少咱多數給灌輸,少言寡語、怯弱避讓,但誰也不能夠否認,如若沒有聰慧頭腦,又如何能夠做到?”
吳賢妃頓了頓,幽幽輕聲道:
“其實所謂的政爭、政斗,非你所想那般復雜,說簡單直白點,就一句話‘人情冷暖,多思量’。”
“且這些年,你也并非從來沒有真正經歷過,藏匿性子克己情緒,配合應對來自太后的威脅,以及身處在這個漩渦中,所見所聞之事那么多,這些個又何嘗參與所謂的爭斗?”
“只不過平時從來沒有刻意想過罷了。”
聽了這一番言論分析,朱祁鈺心頭一頓,皺眉沉吟了片刻,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母妃所言的是,此事倒是兒臣著相了。”
既然下定決心,也知曉昨夜詳細情況,簡單提點幾句,吳賢妃自是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認真思量起后續發生的事情,帶著考校意味,道:
“那么接下來,你準備如何做?”
“別忘了孫太后可是獨領后宮數十年,手中掌握的力量非不可謂不恐怖,京營、禁軍、錦衣衛這些部門中,可都有她的人存在。”
“皇帝繼位十四年的時間,朝中亦有不少重臣乃是對方的心腹。”
“這些個人,加之太后,怕是都想要迎回皇帝的。”
“你既然想要窺探這個位置,這些人都有可能會成為你的絆腳石,甚至你往后坐上那個位置,別人亦可能對你陽奉陰違,你當如何破局?”
對此疑問,朱祁鈺入宮前就有想過,也有了明確的目標和想法,隨即直言不諱的道:
“皇帝哪有那么容易迎回,也先不榨干朱祁鎮身上最后一滴利益,絕對不可能放人,所以短時間,皇帝絕對甭想回京。”
“事急從權,懸空的皇位,必定落在我頭上,不過是時間和方式問題。”
“但時間拖的越久,對不管是朝堂上的重臣也好,久居深宮的孫太后也好,都是極為有利,而對于兒臣來說,卻是最為不利,因為一旦他們布局完成,往后我哪怕坐上皇位,也勢必處處受到鉗制。”
“兒臣不想成為棋子,不想悲催收場,就得攪亂局勢,讓他們自顧不暇,不給他們足夠的時間布置,才能跳出棋盤成為下棋的人。”
“把皇帝被俘消息提前散布出去,將這把火給燒的足夠旺,使北京城先亂起來,前有異族環伺危機迫在眉睫,后有都城騷亂惶恐不止,咱不信他們還真的穩得住,還有機會做所謂的布置。”
“既然盯上了那個位置,索性就一步到位。”
這一番話說下來,邏輯嚴密,心思縝密,讓人挑不出半分毛病。
可謂是令心思深沉的吳賢妃也不禁微微側目,心中隱隱有些許被震撼到,定了定神的望著他,片刻方才開口道:
“那么接下來,如何培育心腹,拉攏呢?”
朱祁鈺整理了一下語言和思緒,斜靠在軟榻上的身子坐直,臉上涌起幾分鄭重,極為認真道:
“功勛武將。”
“皇帝御駕親征,幾乎帶走了整個京都絕大部分武將功勛,以及少部分文臣。”
“土木堡戰敗,對文臣影響不大,但卻是給予這些個武將功勛極為沉痛的一擊。”
“不僅僅如此,隨著土木堡戰敗消息入京,必定要為此次戰敗找上一個背鍋負責的人,而這個人勢必不可能是皇帝,那么首當其沖的必定是武將功勛。”
“朝堂上文武對立亙古不變,以那些文臣的尿性,怎么可能放過這般痛打落水狗的好機會?”
“屆時勢必彈劾奏章滿天飛,巴不得將武將功勛給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而身為武將功勛的定海神針張老大人,連同多位極具威望的武將功勛戰死,本就近些年來勢弱的武將功勛現如今,怕更難以是文臣的對手。”
“那么此時,將是兒臣雪中送炭,讓其歸心的千載難逢好機會。”
此言落罷。
整個殿內陷入了詭異的寂靜,兩人四目相對。
就這般,過了好一會的時間,吳賢妃沉寂的臉龐露出久違的笑意,極為滿意的點了點頭,回道:
“很好。”
“思路清晰,一點切中要害。”
“此舉可行,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來做便好。”
朱祁鈺不置可否地的點了點頭,知道自己通過了吳賢妃的考校,隨后臉上表情驟然凝重起來,沉吟了片刻,沉聲道:
“母妃。”
“兒臣還有一事極為憂慮憂心,心中無法判斷。”
“就是兒臣王府中的枕邊人和身邊人,究竟是否可信,不知母妃能否給兒臣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