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可是沔南黃氏月英？”

牛車旁少女劍眉豎起，抖起大刀攔住上前詢問的姜維。

姜維也是愕然，少女的身份他心中已有猜測，想來也是前世故人。

“我姓姜名維，字伯約，剛才聽車上夫人聲音，似是故人之尊眷。”姜維心下暗暗后悔，趕緊催馬后退兩步，抱拳行禮，如此上前詢問，卻是孟浪了。

“姜維姜伯約？未曾聽外子說起。”車上女子聲音傳出，少女一聽更是單手揣起了大刀。

姜維愕然，乍見故人，本是心懷激動，“故人”卻是未曾見過自己。

“鳳兒勿急，你師公出來前曾與我錦囊，說得便是盛夏初月，洛陽城外，正是應了此時此地。”車上聲音不急不緩，與姜維伉儷情深的回憶一點點融合在了一起。

車上傳來微小的翻找錦囊和紙張打開的聲音。

“麒麟兒？”

姜維聽到車上聲音，滾身下馬，不顧少女大刀和疑惑地眼神，跪在車前。

“師母！”姜維壓抑的聲音里包含著不甘、希冀、依賴，種種復雜情緒混雜在兩個字里，與熱淚一起涌出。

“大膽，你是何人，敢叫我?guī)煾缸鲙熌浮！鄙倥蟮哆@次直接抵在了姜維脖子前面。

那邊馬岱看見，就要縱馬來救援，還是荀文若看出情況有異，死死拉住了馬岱。

“你叫師母是何意？未曾聽說外子曾收徒。錦囊說得簡單，只說有一麒麟兒，與我等有緣。我那丈夫雖擅一些占星卜卦之道，卻也是人，不是妖怪。”車上聲音說道。

姜維明白了師父也只是參透了半分天機，自己本就糊里糊涂重生，這種玄而又玄之事，本不知從何說起。

抹了一把臉上的鼻涕淚水，明白師父算到自己要來，但是并不知道自己轉(zhuǎn)生詳情，只道有緣。

緩緩站起身，沉思了半晌，作揖鞠躬到地，說道：“常聞臥龍大名，恨不上門拜師學兵，今日得見夫人，一時激動，望勿見怪。”

“錦囊未寫收徒之事，等將來你們見到了自己去拜，我主內(nèi)事，不便過問，但我丈夫還沒收過徒，想來沒那么容易，莫要于我這女子處討取好處。”黃月英的聲音輕松玩味，她自己收鳳兒為徒甚早，還被丈夫嘲笑過，這沒一年自己就有徒弟找上門了。

“姜伯約？你們?nèi)诉@一路跟隨，可有原定行程？”

“稟夫人，我等正欲去漢中。”姜維語氣還是恭敬，但也只是叫夫人不叫師母。

“這一路過去路過關中，聽說曹操帶著兵馬十萬有余，于那潼關之側(cè)，對峙西涼馬超馬孟起的數(shù)萬西涼鐵騎。”黃月英說道。“這一路確實不太平。”

“不瞞夫人，那馬超馬孟起，乃是家兄，我身負父兄之仇，改名換姓，不報家仇不歸族譜！”姜維說道。

“正巧我與鳳兒也要去漢中，采買鐵礦，既是有緣人，不如同行？”黃月英沒問既然是兄弟，何不去投馬超。

馬家起事多有蹊蹺，天下人都有疑惑，既是家事，也不多問。

“固所愿也，不敢請耳！”姜維回答得斬釘截鐵，師母和關家三小姐二人一路西行，有自己在，安全許多。

“與你同伴就說黃氏與侍女同行即可，在這北地，少生枝節(jié)。”黃月英信得過丈夫。

但是這占星卜卦之術(shù)，也曾勸過丈夫少用，現(xiàn)在這才三十多歲還好，歲數(shù)大了影響甚多。

姜維抱拳稱是，縱身上馬，還轉(zhuǎn)頭對關家三小姐，小名關鳳的少女咧嘴一笑，前世本是師妹，自也是故人。

關鳳抖刀斜眼看著這個要一起西行的男子，雖然聽了兩人說話，猜到是師公的安排，但是自己一身武藝，一路也可以保護師父，完全不需要這幾個荒郊野外在女子身后鬼鬼祟祟跟著的男子護送。

姜維自然不知道自己在關鳳這已經(jīng)是掛了號的登徒子，孟浪之徒，猥瑣鬼祟之人。

一路顛著馬，忍不住撮唇作呼哨一聲，那邊馬岱荀彧坐下馬聽到呼哨聲，自己就向著這邊小跑過來。

姜維給二人簡單解釋了一番，車上之人乃是自己仰慕許久、遙拜為師的一位名士家眷，馬上少女乃是她的侍女，二人準備西行漢中，自己準備一路護送。

二人都是斜眼看著姜維，這小子不老實，說話滿臉笑容，與這兩個女子關系絕無那么簡單。

馬岱本是憨厚性格，也不多問堂弟隱私，荀彧卻是忍不住琢磨起了車上人的身份，也是不急，既然要一起西行，見面交談必多，自己自能推出其身份。

他只是好奇，卻不是有什么懷疑姜維的地方。

兩人來到牛車旁，都是下馬作揖，荀彧從年齡上說不必如此客套，但也是給足了姜維嘴里的“名士”面子，因為他感覺姜維見到自己的時候沒有那么太在意自己，對著“名士”家眷侍女卻是尤為上心，那這“名士”應是天下無雙的人杰無疑了。

馬岱在前開路，關鳳就在牛車旁緊緊跟隨，眼睛盯著姜維不放，眼神有些傲氣不屑，亦有幾分好奇。

從沒見過之人，就這么被師公寫在錦囊里，師父也沒有太多質(zhì)疑就一起西行，也不擔心許多。

姜維荀彧二人跟在牛車后不遠，小聲聊著這一路的大小道路。

荀彧對北地大小要道何其熟熟，路近路遠，路寬路窄，能否行馬，能否走車，是否翻山，是否涉水，自在胸中。

姜維前世對北地確實沒有這么詳細的了解，雖有細作繪圖，卻哪有如此清楚。

繪圖？姜維看了看前面的牛車，采買鐵礦是真，但誰說師母沒有防著自己，師母除了奇工巧法，時常研究一些農(nóng)具兵器，也是繪圖大家，此去漢中，想來不多久，漢中地形圖就會出現(xiàn)在師父和先主眼前。

撓撓頭，不能叫先主了。

看來師父也有意漢中，這與自己記憶里的發(fā)展相似，上一世主公雖是占了漢中大郡，卻被曹操分割搬去鄴城百多萬人口。

一路餓殍，百姓何辜。

但是這一世有自己，先主和師父，再不必費盡心血和生命去搏那一絲夾縫里的機會了。

姜維聽著荀彧講解北地各種大小道路，眼睛看著前面的牛車，想著這一世自己一定要改變一些事情，救一些故人。

想到故人，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還只有十幾歲的關三小姐，上一世自己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的事，這個與自己前世同歲的少女彼時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喪父之痛，眼里雖有扔神采，卻無眼前少女的傲氣和靈動。

忍不住微微嘆氣。

沒想關鳳不時側(cè)眼看他，見他突然看了自己一眼后感慨嘆氣，忍不住重重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