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家人都已經退去許久，荀攸臨走之時，在桌上留下了一個牌子。

沒說什么，只對著荀彧鞠了一躬。

姜維招呼馬岱睡覺，雖然無事，但是自己還是負責后半夜的值守。

軍伍多年，習慣成自然，跟有事無事無關。

馬岱和衣睡下，荀彧掃了一眼桌上的牌子沒說什么，也翻了個身接著睡了過去。

伯約盤腿坐在桌旁，把玩起桌上的牌子，上面沒有什么花紋，只有一個字：荀。

姜維明白，這是荀攸想讓叔父一路有個照應，荀家雖是潁川大族，但在北方各地，都有開枝散葉，勢力影響。

他思索著這種大世家對國家的影響，國家強則世家弱，國家弱則世家起，國家亡則世家旺，類似荀彧家國完全分開的這種理想主義者還是少數。

但這種少數人，正在逐漸匯聚，形成前世參與三分天下的洪流，雖然最終消亡于鄧艾置之死地的一擊，但是這一世，自己會讓這種理想主義的光芒不只是輻射西南一隅，再興漢室，拯救萬民！

姜維把玩著荀家令牌，內心思緒翻涌。

···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驛店送來熱水和吃食，看到地上的血跡也沒說什么，重又來默默收拾了出去。

這是亂世，雖是都城附近，但一個小小驛店，有荀家打了招呼做了安排，自也沒有人多事報官。

三人吃著蒸餅麥飯，都沒有說太多話，等著姜維安排今天的行程，且荀彧表態了要騎馬。

“此處沿大路向西北，是東都洛陽，二百余里路程，快些吃食，帶好水糧，咱們今晚可以在關閉城門前進城。”姜維眼神看著荀彧。

馬岱不用問，他們西涼馬背上長大，區區日行二百里，他不惜馬力放開跑，半日即到，看荀彧是兄弟二人照顧他。

“無事，我擅騎馬，沿路我都熟悉，大路通暢，放馬奔馳即可，傍晚前可到。”荀彧很坦然說了自己的想法。

不再多說，三人很快吃完東西，又找店家打包了些許干糧，裝滿水囊，一起來了馬廄。

牛車已經不在，荀攸昨晚取走了牛車，留下了兩匹駿馬，雖然比不了姜維的白飛沙神駿，也是軍中良馬，平常人家飼養不起。

想要扶一把荀彧上馬，卻是被拒絕了，姜維笑笑縱身上馬，回頭看去，荀彧雖然沒有他二人身手，但也不比普通軍卒要差。

荀攸留下的良馬識得荀彧，顯是平時所騎之馬。

馬岱騎上好馬，吆喝一聲，也是開心。

三人背著包裹，一路往西北行去。

東都洛陽，距離許昌三百多里，驛店出發，已算走了三分之一。

為何去洛陽呢，這是姜維昨晚在屋里思索決定的，沒什么特別的，就是想去看看夏侯惇。

自己前世是大漢最后一個大將軍，但是換個角度，有漢一朝，最后一個大將軍，也可以是夏侯惇。

這也算緣分了，既然來了，且去盤桓兩日。

東都洛陽，值得一游。

一路奔馳，馬岱不知是是不是昨晚一場爭斗打開了關竅，一路縱馬疾馳，要不是姜維多次低喝，早早就把其他二人甩開了老遠。

將將申時，三人已經到了洛陽城下，馬岱看了看微微西斜的太陽，憨憨一笑。

荀彧灑脫一笑，示意姜維馬岱自己沒事，不過看他下馬時的動作，還是有些影響的。

姜維也沒說什么，行軍之中，這是常見的，看得出荀彧再年輕十歲，如此疾奔一日，不算什么大事。

三人很容易進了城，姜維出示了荀家令牌，一早荀彧就交給了姜維，告訴他只要不影響大事，隨意使用便是。

城門口衛兵看了荀家令牌，又看了看馬岱的大刀和白飛沙背上的玄色鐵槍，沒說什么，揮手示意拉開拒馬，放行進入。

大族出門就是方便，荀攸也很明白，留下的是普通令牌，如果是荀彧的家主令牌，那就有可能驚動了夏侯惇，這是姜維找荀彧了解過的。

三人牽著馬一路向洛陽城內行去，很快尋了一家極大的客店，把馬交給了馬夫善待，多給了幾枚銅錢。

進了客店大堂，這次定了三個客房，姜維說了住兩日再走，奔走一日，也是讓荀彧休養一下。

三人在堂中喝茶等待吃食之時，聽著旁邊桌子有人聊著什么，不說姜維耳力極佳，其他二人亦能清晰聽到。

“小世子最近來洛陽了，聽說做了一篇洛神賦，辭藻極美。我聽說啊·····”

“噤聲，曹丞相尚未進位魏公，怎能妄稱世子?！?

“那不是早晚的事，這是漢家曹氏之地，有什么不能說的。你聽我說，那洛神賦·····”

“你不要腦袋，我還想活，且不說能不能稱世子，你又知道誰是世子了？”

“怎么不是，我聽說這位小世子文采極佳，經常得丞相夸獎，去年剛剛封了平原侯，那是縣侯！你聽我說，那洛神賦·····”

“我看你腦子不好，你可知丞相次子，去年已經官拜五官中良將，副丞相，那是實在官職，區區一個縣侯虛銜，我看你是不想搖腦袋了?！?

“誒你這人怎么這么說話，你就不能聽我說完，那洛神賦·····”

“說個屁，我還想多活兩年，喝酒喝酒，麥餅都堵不住你的臭嘴?！?

三人聽著隔壁酒客交談，這洛陽城大，來往多有顯貴大賈，消息靈通，幾個普通酒客就能在這八卦曹操的家事。

荀彧聽了討論，他是知道內情的，微微有些尷尬，等上了酒菜，咳嗽一聲，示意二人動筷子。

姜維和馬岱眨巴著八卦的大眼看著荀彧，都沒有拿筷子的意思，意思明顯：我們要聽八卦。

荀彧不知道想到什么，臉上微紅，自己這個前主公，說得上雄才大略，文武全才，就是這家事，有些亂。

“那說正事，只能是五官中郎將，別無他選。”荀彧整肅面容，八卦一句沒說，只說了曹丕的事。

“那這曹植？”馬岱問道。

“大概是來尋夏侯惇庇護，平原侯門下楊修等人不為曹公所喜，如果能得夏侯惇庇護，也算進退有據?！避鲝f道。“當日曹公安排公子守鄴城，多有亂事，不便言說?！?

“那洛神賦？”馬岱聲音都有點變化。

“正是，不可說?！?

“說說?！?

“我聽聞小公子有一匹好馬，名為紫骍，產于大宛，日行千里，當日夏侯惇向丞相求赤兔不得，想來小公子想要求得庇護，多半是依仗這匹好馬?！?

姜維不再八卦，聽到好馬，身體肌肉本能的有些躍躍欲試，看了一眼馬岱。

馬岱自小看著他長大，自然明白姜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