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書回來，李凡盯著手上兩面一模一樣的石鏡，陷入深思。

不管從材質(zhì)還是樣式，這兩面鏡子完全一樣，湊在眼前仔細比對，上面的細微紋飾也看不出區(qū)別。

小心翼翼相對著敲擊兩下，“邦邦邦”傳來一陣金鐵之聲，兩面鏡子感覺都十分堅硬，若不是一直分開拿著，李凡都要差一點將真假給搞混了。

“小凡兄弟，快些死心吧！”

李承元將手中一串糖葫蘆遞給李凡，一口咬下另一串，邊嚼邊說，“事實擺在眼前，你還認為此物是那真正的大魔石鑒嗎？”

李凡沒什么胃口，沒有接過糖葫蘆，“你花三百兩，就為了證明我手中石鑒是假的？”

“那又如何？”李承元灑然一笑，“祖奶奶說了，千金易得，知音難覓。區(qū)區(qū)三百兩能買下我兄弟心安，這可是一樁占了大便宜的買賣。”

嘴唇動了動，李凡沒有說話，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幾塊碎銀，一串銅錢，便已是李家奶全部積蓄，抵作無良郎中的紅包都萬分不舍。

而富家少爺揮金如土，三百兩就這樣打了水漂。

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銷充其量也就在幾十兩左右，況且這里還是偏僻的鄉(xiāng)下，這筆錢省一點花，足可以夠一家農(nóng)戶過上十年。

李凡想了下，把那面從說書人手中買來的假鏡子遞給李承元，他隨意瞥了一眼，“小凡兄弟，這假鏡子便送你了。”

說完便又咬口糖葫蘆，感覺三百兩紋銀還不如這紅彤彤的糖球值錢。

“你不要了？”李凡看向他問道。

“都說了送你了。”

“那這樣。”李凡將石鏡塞給他，“這鏡子你拿回去，心意我收下了，如果你實在過意不去，就......折現(xiàn)吧。”

“折現(xiàn)？”李承元愣了下，口中糖葫蘆不覺掉了出來。

“我也不要你三百兩，給你打個折，二百九十八兩怎么樣？”

李承元腦袋沒轉(zhuǎn)過彎，拿著鏡子呆呆說道，“倒是比那說書人還便宜一兩.....”

“那就這樣定了！”

李凡用石鏡換過李承元手中那串沒吃的糖葫蘆，看著他笑道，“買定離手，你李家大少爺想必不會賴賬吧？”

“.....這當(dāng)然不會，祖奶教過，君子不可欺之以方。但是這事兒我總感覺哪里不對呢？”

李凡聞言面色一肅，掰著手指說道，“你看好，咱兄弟倆捋捋。”

李承元點點頭，表情同樣認真，“你說。”

“大魔石鑒是你要送我的，對嗎？”

“是。”

“這東西價值二百九十九兩，對嗎？”

“對。”

“那我把東西給你，你給我二百九十八兩，還便宜一兩，這有問題嗎？”

“沒問題。”

啪！

李凡雙手一攤，“這不就結(jié)了！”

“好像真是這么個道理......”李承元摸著下巴說道。

“好了兄弟，給錢吧。”

“好......”

李承元給了李凡一張三百兩的銀票，手中拿著那面石鏡，總感覺哪里有些不對。

“左右花了六百兩，就買了一面假鏡子？另外的三百兩去哪里了？？？”

......

兩人回到李凡家里，奶奶已經(jīng)忙活好了午飯。

先前被李承元安排出去的人也早已經(jīng)回來了，餐桌上菜系風(fēng)格涇渭分明，除了地瓜青菜湯和辣干筍之外，其余的大魚大肉很明顯是李家人從外面酒樓里面買來的。

將銀票遞給奶奶，老人看清上面的金額，雙手端不住盤子，白面饃饃隨著盤子向下掉。

還好李凡反應(yīng)快，接起了饃和盤子，奶奶知道這錢是他折現(xiàn)人家李承元的，當(dāng)即便堅辭不受。

李承元表示無所謂，雙方拉扯了很久，李家奶這才好不容易收下。

李家眾人吃過了午飯，便在村里找了間沒人的房子，李凡奶奶收了錢心里過意不去，親手將這里收拾出來供他們暫且住下。

眾人忙活了一下午，又將中午沒吃了的菜熱了下，喝著加了碎肉末的青菜面糊，各自回去休息了。

李家奶心中高興，從壓箱底又翻出來幾個銅板，問隔壁張二嬸割了塊布，就著昏暗的油燈開始給李凡縫布破衣。

她上了年紀(jì)，幾次針眼兒都對不好，李凡勸了半天，老人卻十分固執(zhí)地表示大小伙子整日里穿的破破爛爛，浪費了極好的賣相。

隔天李家來人，正好借著李承元這層關(guān)系，給李凡找一份營生做做。

再接下來就是娶媳婦兒生孩子，爭取三年抱倆，別終日里幻想著進入仙宗當(dāng)修士。

老人看得通透，那種人不是他們這些窮人能奢想的。

聽著她絮絮叨叨嘮家常，李承元兩只眼睛黯淡下來，他拉著李凡出了門，嘆道。

“兄弟我是真羨慕你，有個疼你的奶奶真好。”

李凡也是心有感觸，看向他問道，“你看上去年紀(jì)也不大，奶奶這么早便走了嗎？”

李承元嘆口氣說道，“我父親都快六十歲了，當(dāng)年他接任李家族長的時候還在我出生之前，后來不知出了什么變故，瘋瘋癲癲過了二十年。”

“明年連他老人家都要歸葬了，更別提我奶奶了。”

“歸葬？”李凡愣了下，李承元也不見怪他這幅樣子，畢竟受過傷，腦子有些問題。

簡單解釋了一番，李凡聽了之后不覺驚訝，心說這方世界古怪的很，居然連修士都活不過六十歲。

想要掙脫天限，便只有在壽終之前斬天飛升，如此方可證道長生。

李凡不由得緊了緊懷中的筆記和石鏡，又和李承元閑聊幾句，便將他打發(fā)回去了。

回屋的時候路過奶奶房間，門縫里透出來昏黃燭光，她用力瞇著眼睛，眉頭皺緊令臉上的溝壑又深了幾分。

李凡瞧了不覺心中升起一陣異樣情緒。

“她怕是也要歸葬了吧......”

-----------------

隨著燭火跳動，斑駁土墻上留下深深淺淺的影跡。

李凡掩好了門，坐在桌前將懷中筆記拿出。

“Fucking Diary.from 2024——By Great Demon.”

不怪那李承元將此物當(dāng)作假貨，筆記內(nèi)容純用英文書寫，這個世界的人肯定是不懂的。

費盡千辛萬苦，最后得到一本滿是胡言亂語的筆記，任誰也不會相信這是真正的大魔遺物。

“Great Demon......”

翻譯過來便是大惡魔之類的意思，莫非這日記的作者是大魔？

輕捻泛黃紙張一角，掀過扉頁，開頭第一句話便是。

【1st. day】

【mmp，老子再也不喝酒開車了！】

【這他媽給老子干哪來了！嗯？父母雙亡，哥哥早死，孤兒開局？】

【不過嫂嫂卻是風(fēng)韻猶存。】

......

幸虧李凡前世讀的是英語專業(yè)，不然即便給他這樣一本日記他也決計是看不懂。

又向下讀了幾行，李凡越看越是心驚。

“原來這驚才絕艷的大魔竟是穿越之人，他用英文書寫下穿越過往，目的便是不被人發(fā)現(xiàn)。”

忽略過那些無聊的叔嫂舊事和發(fā)家秘聞，李凡讀到【穿越二年一百三十天】的時候停了下來。

【世有真仙，境界分煉氣、筑基、金丹、元嬰、化神、大乘、渡劫。】

【這個世界上的人根本活不過六十歲，即便是渡劫境的地仙，若是無法飛升天界，也只能飲恨羽落。】

【我不求得證長生，只需煉氣大成，便可報仇......】

李凡大體了解了此界的修煉體系和境界，當(dāng)他繼續(xù)讀下去，得知大魔僅用三天便可令自己的丹田成功納氣，進入了煉氣一階之境，暗嘆此人果真驚才艷艷，怪不得憑借一人之力便攪動天下不得安寧。

目光看向手邊的石鏡，也不知道這件寶貝究竟怎么用，一人一鑒屠了十萬天兵，拋開他修為強橫不談，估計這面石鑒的威力也是恐怖如斯。

想到這里，李凡心馳神往，如今他得了這大魔傳承，日后飛升天界想來不是什么難事。

繼續(xù)翻動紙頁，然而日記內(nèi)容到了【三年第二十九天】這里戛然而止，后面不知道被什么人給撕去了，李凡頓時便怔住了。

“涼山宗的筑基三卷呢？”

“南海的長生法呢？”

“這就......太監(jiān)了？”

這破本子傳了上千年之久，字跡都有些模糊。

甚至其中還有幾處明顯被撕掉的痕跡，使得很多內(nèi)容不太連貫。

他手指觸摸著書頁后面的厚厚紙根，心中萬分不甘。

“這還真就是一本日記啊！”

雖然確定這東西是真正的大魔遺物，但后面沒了內(nèi)容其實跟假貨也沒什么區(qū)別。

李凡望著這本筆記，眼中露出深深遺憾，洋洋灑灑千余字，就記載了一些有的沒的，好歹留下一點修煉功法也行啊。

他快速翻動后面的紙張，瞧見空空如也的泛黃頁面，絕望向后靠去，但他家的凳子沒有靠背，直接便一屁股坐在了冰涼地面上。

“小凡，沒事吧？”

被自己聲音驚動的奶奶關(guān)切問道，李凡趕緊回了句，表示自己不小心跌倒了，這才狼狽從地上爬起來，然而當(dāng)他剛攀上桌面，看見燭光照射在紙張上反射出來深深淺淺的印痕，心中忽然一動。

“砰！”

他一腳踢開房門，奔向廚房找了一些碎炭，回屋的時候正撞上奶奶站在自己房間門口。

“小凡，你去廚房做什么？餓了嗎？”

她將手中縫補的衣物放下，雙手在腿上抹了抹，“早見你晚上沒吃什么東西，你身上這傷才剛好，不吃飯怎么能成啊！”

小心翼翼從碗櫥中拿出白天吃剩下的糖葫蘆，“這個你拿回來我便沒吃，你先拿去墊墊肚子吧。”

李凡心中有急事，不欲跟她多做糾纏，“奶奶，你吃了吧，我不餓。”

說罷便跑回房間，重新把門掩上，留下老太太獨自在黑暗中嘆氣。

坐回到桌前，李凡挑了一塊大小適中的黑炭，將筆記本微微抬起，角度正好能看見燭光照射出來的倒映。

他深吸口氣，一點點往紙張上涂抹，只是擦了一下便印出了上面的字跡。

“涼山宗入門功法·煉氣篇一。”

李凡看見以后呼吸頓止，大魔書寫這篇日記的時候并不是用的毛筆，而是類似于鉛筆之類的硬筆工具。

這樣便直接在第二頁留下了前面的內(nèi)容，而且這篇深奧的引氣法門并不是用英文，怪不得會被人給直接撕去了。

“原來早有人發(fā)現(xiàn)過這本筆記，估計那人也是對大魔生前事跡沒什么興趣，直接帶走了最珍貴的傳承功法。”

“這樣說來，我還得感謝他，得法之后沒有把這筆記燒了或者毀掉。”

“不過想來那人也是懷疑這東西的真假，畢竟前面那串英文他肯定看不懂，因此便撕走了唯一能看得懂的涼山宗煉氣法門。”

“左右這鬼畫符一般的文字沒人認識，索性也懶得毀掉了，卻是便宜了我。”

這番推斷雖然未必是事件原貌，但估計也大差不差，不過李凡沒心思去想這些，他趕緊用黑炭涂抹整張紙，終于完整復(fù)原了涼山宗煉氣篇的內(nèi)容。

“世有鴻蒙，而后有四方諸界。天生一氣，后化為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周天靈氣取自于鴻蒙，人死后復(fù)歸于鴻蒙，如此生生不息，蘊養(yǎng)萬物不至停轉(zhuǎn)......”

這開篇簡介沒什么用，李凡直接略過看向下面具體的修煉法門。

“引氣入體之法，吐納呼吸。凡修道欲求長生不死，存三元神及三元宮所在。其上元泥丸宮，存其神，名赤子，字光元先，一名帝卿，著朱衣存想見在宮內(nèi)，三遍呼其名字......”

“......后咽氣二十四過，呼生宮大君。命門臍也，玄闕是始生胞腸之通路也，其中有生宮，入臍一寸，宮內(nèi)有大君，名桃康，字合精延......”

“......以合注元氣，補胎反胞。暮臥先存三宮，次及坐，心念捕捉握之為固。臨目內(nèi)視，先閉氣二十四息，感應(yīng)天生一氣入下元丹，導(dǎo)引之升過夾脊、玉京二關(guān)，入上元泥丸而口舌生津，在口為玉液，存咽之以灌......”

李凡不知不覺跟隨這一篇內(nèi)容開始修煉起來，舌頂上顎，待玉液和金津混合在一起，滿口之時，舌頭翹起輕輕咽下去。

隨著這口甘露落于下元宮，一時間李凡只覺周身暖洋洋，下腹更是傳出如同金鼓一般聲響。

“啊！”

突然間，一聲驚呼從身后傳來。

李凡心神震動，頓時從入定中醒過來，回頭看去，原來是李家奶正端著瓷碗站在門口。

“小凡，你，你沒事吧？”

“你身上......怎么在發(fā)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