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青看見他的反應，終于隱約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是很不好的事么？”

“呃，也不能算是不好的事吧。”孟朝安撓了撓頭，思索半晌，最后試探性地問道，“那個，你以前有沒有看過一些描寫男女之情的話本？”

“啊？”云青青表情慌亂了一下，隨后迅速低下頭去，假裝專心吃餛飩，過了數息才輕聲回答道，“只看過一點點。”

其實她看過好多本。

都是純純的男修與女修的情愛故事。

她自己倒不是特別喜歡看這些，只是許姝經常會給她帶，她若是不看，便會顯得有些浪費。

以前的她，只想著生與死的問題，哪會在意虛無縹緲的情愛。

此時突然聽對方提起，她卻莫名有些緊張了。

……緊張到都不敢把實話說出來。

“哦，看過啊，那就好辦了。”孟朝安微微松了口氣，接著問道，“那你應該也看過，話本里的男子與女子，會做一些比較親密的事吧？”

“……”云青青微低著頭，往嘴里喂了兩只餛飩，過了許久才輕輕“嗯”了一聲。

一息過后，她又連忙咽下餛飩，補充一句，“只是知道一點。”

孟朝安聞言，倒是有些好奇了：“你知道什么？”

“啊？”云青青感覺自己的臉頰和耳垂開始迅速升溫了。

這種感覺很奇妙。

明明連她自己都還沒搞清楚，自己究竟是在羞恥什么，她的身體卻已先她一步做出了反應。

這有什么可羞恥的啊！

只是話本里的一些奇怪內容而已。

又不是她自己想要做什么。

云青青握緊拳頭，打算干脆利落地把想說的話說出去。

于是，她便這么去做了。

結果，話到了嘴邊，就變成了只能勉強讓人聽清的囁嚅：“就、就只知道一個親吻……”

“哦，知道這個就夠了。”孟朝安點點頭，“【群芳館】里的男子與女子，就是在做類似的事。”

頓了頓，他又刻意補充一句，“而且他們都是不穿衣服的。”

“啊？”云青青驚訝得甚至都忘記了害羞，“可他們互相都不認識吧？”

“重點難道不是不穿衣服么？”孟朝安以為她會先關注這個問題。

云青青：“……”

她好像不小心暴露了什么。

……她確實看過不穿衣服的內容。

不過，即便如此，她還是很想強調一句，她當真對那些內容不感興趣！

可惜，她已經急切地往自己嘴里塞滿了餛飩，根本張不開嘴解釋。

都怪這些餛飩！

孟朝安看了她一眼，雖然心里也有些異樣，但還是努力保持了鎮定：“正因為【群芳館】里的男子和女子互不認識，所以才會有人說，那里是不太好的地方，明白了么？”

云青青微微點頭。

由于嘴里都是餛飩，她暫時還發不出“嗯”的聲音，只能先“唔”一聲，以示回應。

“那這個問題便算是解決了。”孟朝安見狀，忍不住長舒了一口氣，這才開始吃自己的餛飩。

要在保持住個人形象的前提下，將這個敏感又羞恥的問題解釋清楚，多少是有些為難他這個蕭楚楠了。

幸好一切都過去了。

桌間的氛圍慢慢平靜了下來。

兩人都在默默吃餛飩。

片刻之后，云青青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壓下心里的羞意，開口問道：“你以前去過像【群芳館】那樣的地方嗎？”

“沒有。”孟朝安果斷搖頭。

游戲人物進的青樓，關他什么事。

“那你就是君子……”云青青小聲念叨。

孟朝安不由坐直了身體：“當然！”

他穿越前跟穿越后都沒談過戀愛，不是君子是什么？

云青青“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時間流逝。

兩人不快不慢地吃完宵夜，又將碗筷和灶臺清洗干凈，最后再次在方桌前坐了下來。

接下來，他們還得討論第二件事。

云青青心中的羞意已經基本消退，此時又恢復成了平日里的溫婉模樣：“需要我幫忙做什么？”

“嗯，事情是這樣的……”

孟朝安端坐起來，表情嚴肅，“我有一個術法，可以在短時間內突破空間的阻隔，看穿所有隱藏、遮蔽手段，直接找到夢陽城里那頭邪魔的蹤跡。”

云青青靜靜聽完，見他沒有再繼續說明，這才有些好奇地開口問道：“這個術法有隱藏的問題？”

否則對方完全可以自行動手，找出邪魔，然后想辦法將其殺死，根本沒必要拜托她幫忙。

既然對方需要她幫忙，那便說明這個術法必然存在一定的問題。

孟朝安點點頭：“我不能自己用。”

“為何？”

“因為我心思不純。”

“心思不純？”云青青不理解，“心思不純便無法使用這個術法？”

以及，這個心思不純，指的是哪方面的不純？

是指心有歹念、惡意；還是單純指心思駁雜？

“不是無法使用，而是用出來的效果會大幅減弱。”孟朝安解釋道，“我那術法要想看穿空間，需得集中十成的注意力才行；否則便只能看穿一些十分簡單的隱藏、遮蔽手段。”

頓了頓，他舉了個十分直白的例子，“比如看穿衣服。”

“啊？”云青青下意識抬起手，將兩只胳膊擋在了胸前。

一息過后，她又小心翼翼地將胳膊放了下來。

她想以此證明，自己并沒有不信任對方的意思。

孟朝安看了她一眼，沒有多說什么，繼續解釋道：“正因如此，最后才會導致我在使用這個術法的時候，沒法集中十成的注意力。”

“……”云青青沉默不語。

她聽懂了對方話里的意思。

因為心里想著看穿別人衣服的事，對方無法集中十成注意力，于是便真的看穿了別人的衣服；而一旦看見了別人沒穿衣服的模樣，對方便更沒法集中注意力……這是一個無解的死循環。

除非對方從一開始，便不去想看穿別人衣服的事。

但是聽對方的意思，這似乎不太可能……

念及于此，她又不自覺地抬起一只胳膊，擋在了胸前。

孟朝安看見她的動作，眼角微微抽動了一下，隨即強作鎮定道：“所以，我打算讓你學會這個術法，到時候便由你施術去尋找那頭邪魔的蹤跡，如何？”

云青青聞言，沒有遲疑，很干脆地點頭答應了：“好。”

微頓半息，她又有些不自信地問道，“可是我短時間內能學會嗎？”

孟朝安抬起眼眸，一臉認真地看著她：“相信我，你的修行天賦是天下最頂尖的，這一點連溫紅魚都未必比得上你。”

最頂尖……

云青青聽到這夸贊的話，雖然感覺夸張到有些不怎么可信，但心里依然升起了幾分志氣。

自己未必會比溫宗主差么……

“那我們現在便開始？”孟朝安問。

“好。”云青青坐直身子，感覺連自己的聲音都變得更有氣勢了。

孟朝安放松下來，開始一邊回憶，一邊講述術法的內容。

該術法名為【破妄之眼】，出自mod《邪魔來襲》，是主角自行領悟的術法。

不論游戲里的這個術法，有沒有真正的修行方法；但是在眼下的現實中，這就是一個實實在在可以修行的、效果堪稱世間絕頂的術法。

按照【破妄之眼】原本的設定，其修行到極致，甚至可以勘破過去和未來……這顯然遠遠超出了，低級修仙世界的力量體系，同時也根本沒辦法在游戲中實現。

因此，像孟朝安剛才說的那樣，“看穿空間，看破一切虛妄”差不多就是【破妄之眼】的極限了。

盡管如此，在尋找邪魔方面，它也比“大衍之術”之類的推演之法，方便和好用太多了。

……這兩者一個是推測，一個是親眼所見，有著最本質的區別。

時間流逝。

經過近半個時辰的教授后，云青青終于初步掌握了【破妄之眼】的施展方法。

孟朝安便帶著她來到茅屋外，負手佇立于明月下，轉身看著她：“現在對我試試吧。”

“誒？”云青青一下愣住了。

這讓她怎么試啊！

她怎么能看男子的……

“試試能不能看破我臉上的偽裝。”孟朝安緊跟著解釋了一句。

思緒被打斷了。

……還好被打斷了。

云青青感覺自己的臉頰和耳垂又開始升溫了。

都怪那些話本！

還有先前那個話題！

小雀兒花了些時間平復心緒，隨后輕吐一口氣，開始施展【破妄之眼】。

過程自不必贅述。

總之，三息過后，她便感覺眼前的光線一暗，整個世界像是失去了部分色彩。

再看前方的孟朝安。

對方突然就換成了另一副模樣，不再像先前的偽裝那般平平無奇，而是長得頗為俊朗，很像她想象中的、那些話本里的男修形象。

難怪當初許姝會那般惋惜……

若換成是她，她也會覺得惋惜。

不過，如今卻是不用惋惜了。

因為對方其實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而且此時就真真切切地站在她眼前。

觸手可及。

“怎么樣？”這時，她眼前的孟朝安突然開口問了一句。

云青青回過神，有些小興奮地笑道：“成功了！”

“第一次試便成功了？”孟朝安微微一愣，“這么說，你已經看穿我的偽裝模樣了？”

說著，他便迅速上前兩步，來到距離她稍近些的位置，“這個時候，你的視線可不能亂掃了。”

“我、我沒有。”云青青仰起臉，極力克制著不讓自己的眼角余光往下瞥去。

先前居然忘記了要往下看，真是……嗯，真是幸好呀。

孟朝安用手掌擋住她的視線，隨后說道：“記住現在這個感覺，之后多多練習，爭取早日進入十成專注的狀態。”

云青青點頭答應：“好。”

“先解除狀態吧，繼續維持這樣的狀態，對靈力和心神消耗還是很大的。”

“嗯。”

云青青應了一聲，閉了閉眼，讓世界重新恢復到了先前的色彩。

只是，她發現眼前的孟朝安，并沒有變。

此時依然是對方的真實模樣。

“我還沒解除嗎？”云青青疑惑地眨了眨眼。

孟朝安笑了笑：“是我解除了。”

“你解除了……”云青青愣了兩息才反應過來，有些迷惑，“為什么？”

兩人此時離得很近，對方比她高了近一個頭，她也只能仰著臉看對方了。

“哪兒有為什么。”

孟朝安有些好笑地說道，“面具戴久了，肯定得摘下來啊，否則你們要是把我的偽裝，當成了真正的我怎么辦？”

說完，他眼眸微動，忍不住伸手幫她理了理她頭上幾縷稍亂的發絲。

這完全是強迫癥發作的無心之舉。

主要是這個角度，這個距離，實在是太好動手了，這要是不動手，他都感覺有些對不起自己了。

被意外整理了頭發的云青青，瞬間僵住了身體。

她睜大了雙眼，小嘴微張著，半晌說不出話來。

孟朝安輕咳一聲，收回手掌，邁步走向茅屋側面的墻壁處：“時候不早了，我去靜坐了。”

說完，他便在墻邊那張木凳上倚靠了下來，閉眼靜坐。

片刻之后，云青青抬手輕攏發絲，抿了抿嘴唇，轉身回到茅屋內。

她覺得自己需要好好冷靜一下。

她發現，不知從何時開始，自己似乎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準確地說，是變得越來越不像從前的自己了。

她以前很少會思考，大多數時候都是在迷茫地發呆；即便有思考，想的也多半是生與死的問題。

而如今，她好像學會了胡思亂想。

亂想一些莫名其妙、亂七八糟的人與事……還有未來。

她不清楚，這些究竟算不算正常。

但她很清楚，自己一直想著孟朝安是很不正常的。

尤其是，當她看到了對方的真實模樣之后，一些思緒就變得越來越不正常了。

‘這樣是不對的……我只是一只小妖怪……他以后會有很多人喜歡……這只是感激……’

云青青坐在桌前，低垂著眼眸，緊抿嘴唇，默默自語。

沒有人能聽見她此時的心里話。

……

屋外。

孟朝安靜坐片刻，忽然感覺儲物袋里的一枚傳訊玉符有了異動。

這個時候傳訊……溫紅魚么？

他看了一眼。

果然是溫紅魚。

過了這么久才回訊息是吧？

他取出玉符，掃了眼其中的訊息。

溫紅魚：[找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