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老天爺不給人活路哇！”

宋家當鋪的地窖里，宋大元攥著宋瑤光的手絕望的說。

宋瑤光眼神空洞的看著自己的爹，地窖里還有一小半糧食，可是他們已經三天沒有喝過一滴水了。五歲弟弟宋元寶昏昏沉沉的躺在那里，半睡半醒，他發著高燒嘴上全是干裂的口子。

宋瑤光爬起來，朝外走去：

“爹，我出去找水。”

宋大元連忙去攔她：“別去，閨女，別去，外頭的人都餓瘋了渴瘋了，早就開始吃人了！你被他們發現了會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宋瑤光面無表情的盯著宋大元：“那你說咋整？爹，咱們仨沒有水，就守著這堆糧食，等死了，臭了？爛了？”

“唉！”

宋大元又嘆了一口氣，他知道宋瑤光說的是實話，再有兩天沒有水，估計宋元寶就扛不住了！

“那……你一定注意安全，躲著點人走。”

她機械的點點頭。

宋瑤光剛從地窖爬出來，就覺得自己要喘不動氣了。整個世界被頭頂的大太陽炙烤著，讓人無處躲藏。

她打開院子的后門，想拿根趁手的棍子。一個臉上掛彩的男人和她撞了個滿懷：“幫我打110……”

四目相對，宋瑤光嚇了一跳，她向后退去，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那個男人，這是從哪冒出來的人？后院門外是個兩頭堵的天井！

他雖然頭發蓬亂，衣服也破了，但是卷起來的袖子里露出來的手臂肌肉流暢結實，身后背個大包是從來沒有見過的樣子。

乾國大旱五年，未下一滴雨。土地龜裂，別說野草，樹皮都啃光了。餓死的、渴死的人越來越多，還茍延殘喘活著的人也都是佝僂著身軀，臉色灰黃。宋瑤光已經好久沒有見過這么完整、健壯的一個人了。

姜淮州顧不上宋瑤光陰晴不定的臉色。

他朝門外看了一眼，周圍非常安靜，似乎有一片霧氣。

那些人應該沒追來。

他還是不放心，關了院門，拴上，這才坐在地上大口的喘起了粗氣。

那些該死的！為了不讓他去醫院探望爸爸，竟然派了打手！！說要斷他一條腿，幸虧他跑得快，七拐八彎的跑到了這個小院子里。

姜淮州狠狠地攥緊了拳頭。

天太熱了，這里似乎更熱，不得有四五十度？汗水順著他得臉頰滑到脖子，向敞開得衣領里面滑去。他自顧自從背包里掏出一瓶礦泉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才舒服的打了個嗝。

“勞駕問一下……”

話剛出口，他就發現眼前的女孩子一動不動，用熾熱的眼神盯著他……手里的水。

姜淮州皺了皺眉，這女孩看起來十五六歲的模樣，面黃肌瘦的樣子像是從哪里來的難民。

說實話，雖然他臉上有傷，但是俊朗的五官仍舊清晰可見，可是宋瑤光根本不在意，她只看得見那透明的瓶子，好久沒見過人這么暢快的喝水了！

五年了，沒有下過一滴雨！井里的水早就枯了，之前吃水要去三十里外的深潭買，那里有官兵把守，一桶水一兩銀。

一兩銀呀！

大旱前可以買兩頭豬仔，半石糧食，現在只能買一桶水！那水還渾濁不堪，一桶里有一半是泥沙。她們家這種全鎮上數得著的富戶，大半個月才能買一桶，這幾個月，她都好久沒有見過這么清澈的水了！

姜淮州感受到她熾熱的目光，他試探著問道：

“你……是要喝水嗎？”

宋瑤光點點頭。

姜淮州從背包里又掏出一瓶礦泉水遞過去，宋瑤光接過，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這，給我？”

現在水多金貴？上個月去那深潭買水，遠遠的就看見饑民暴動，那些渴瘋了餓瘋了的人，像蝗蟲一樣往官兵身上撲，他們咬斷官兵的脖子，大口大口喝他們的血，那已經不是人了，是野獸！

死了多少人呀，深潭都被染紅了，就為了那點水。

可如今這么金貴的水，他就這么大剌剌給她了？

姜淮州笑了：“不就是一瓶水嗎？給你！”

宋瑤光學著姜淮州的樣子，擰開瓶蓋，喝了一小口，她幸福的瞇起了眼睛！

真甜！

這水真好喝，軟軟的、涼涼的，甜甜的，從喉嚨一直滋潤到胃里去，她好久沒喝到這么好喝干凈的水了！

就連這盛水的容器也如此精致，是她從未見過的材質。

她又喝了一口，小心翼翼的擰上瓶蓋：帶回去給爹和元寶。

姜淮州看著她干裂的嘴唇問道：“怎么不喝了？”

宋瑤光暼了他一眼似是好奇他怎么問這么低智的問題，她干啞著嗓子說：“水比命還金貴，當然要省一點！”

“水有什么金貴的？那不是有的是嘛？”姜淮州訝異的挑了挑眉。

他打量著宋瑤光，眼底染上一絲惋惜：眼前這個女孩子，臉色不好，灰撲撲看不出來原本的樣子，穿著古裝，但是看著應該挺年輕的，怎么腦子有問題呢？

等等~

她穿了古裝？

這是在拍戲？還是COSPLAY？

他誤入片場？

攝像機在哪？導演在哪？片場工作人員在哪？

姜淮州四處尋找著，卻注意到這個不起眼的小院子里，全部都是老物件！

古董？！

那墻根里堆著的瓦罐，看著器型像是漢代的，上面淡淡的紋飾又像是宋代的，他作為近些年古玩界名聲鵲起的“神眼”竟然從未見過！

他想湊近去看看，卻被面前的宋瑤光緊緊攥住了手臂，那細瘦得手指臟乎乎的，快要掐進他肉里去，攥得他生疼。

姜淮州皺起眉：這女的，果然有病！

宋瑤光耳邊只縈繞著他說的那句‘水有的是’，她急切得問道：“公子，你知道水在哪里？能不能告訴我？”

姜淮州聽了她的稱呼，嘴角微抽，用了好大力氣才把手臂掙脫出來，他默默對自己說：現代人壓力大，有些心理或者精神問題很正常，別刺激她，古董重要！對！古董重要！

自從他父親姜哲半年前住了院，他那個繼母就私自斷了他的生活費。

作為姜家的少爺，姜淮州從小就沒缺過錢。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這么一天，身無分文不說，信用卡也沒的還……

這些古董要是能倒一手，生活費不就有了？

姜淮州從背包里又掏出來剩下得兩瓶礦泉水，遞給宋瑤光：“喏，我這里就這兩瓶了，都給你了，不要錢！”

宋瑤光愕然，呆呆的接過那兩瓶礦泉水：這就……送給她了？

愣怔間，面前的男子又說話了：“那什么，小姑娘，你墻根那罐子能不能給我看看？”

她順著姜淮州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那是他們家早些年腌咸菜的瓦罐子。后來大旱，連草根都沒了，哪有多余的菜腌咸菜？

所以就堆在墻根里了，家家戶戶都有的瓦罐子，有什么好看？

這人，給了她三瓶比命還貴的水，就為了看看那破瓦罐子？

該不是有病吧？算了，這年頭，吃人都不算怪事，看個瓦罐子算什么？水最重要！

宋瑤光有氣無力的揮揮手：“甭看了，你要是不嫌沉，都搬走，送你了！”

這下，輪到姜淮州震驚了！

他從背包里掏出手套，跑到那堆瓦罐前，像是捧著心愛的女孩的臉一樣小心翼翼撫摸著！

翻來覆去看了兩遍，姜淮州很肯定，這就是古董！

其實在古玩市場，瓦罐價值不高，第一是因為存世量大，第二是因為大都是民間日用，沒法展示特定的歷史時期和文化背景。

但是手上這個瓦罐保存完好，紋飾細致。再不值錢，換幾千瓶礦泉水也是沒問題！最重要的是，他真的看不出年份，以他的眼光看不出年份，這就有研究價值了！

如果真是未知朝代的，那可就貴了！說不定，還能改變歷史！

姜淮州不可置信的盯著宋瑤光：這……就送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