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通大驚失色。

按莫老五的話說，修煉，本質是逆天改命，增加陽壽。

而要做到這點，需得獲得諸天神佛的認可，借助他們的力量竊窺天命。

得到他們的認可，就成了他們的信徒。

佛收僧，神收道。

若是入了妖魔的道，那就只能是妖魔了。

這本《長生訣》將人引向的……正是妖魔之道。

“修仙，說白了就是跟天上的神仙做交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莫老五打懷里掏出一枚古樸的龜殼，扔給了周元通。

“這是真武大帝的信物，能不能成，就全看你的造化了。”

龜殼入手光滑，沉甸甸的，通體黢黑，上刻著“蕩魔”二字。

“說是交易，可還是修煉，要看資質，就是妖魔，也會選那些天賦異稟之輩，更何況神佛。”

“成不成，全看你的天命。”

他小心翼翼將信物收起，又看向那本《長生訣》，“那這東西？”

“可以做個參考，里面的術法可以學習，只要你有足夠的元壽。”

周元通放心將書收了起來。

“師父，你們老是說的元壽，到底跟這些術法有什么關系？”

莫老五想了一下，指向面前的水甕。

“那甕便好比陽壽，那水，便好比壽元，壽元的多少取決于陽壽的大小，至于術法嘛，則要用元壽去換！”

“呃……”

這也太他么陰間了吧！

用元壽換，別人搓招用的是藍，咱們發波燒的是命呀！

這代價也忒大了點吧！

莫老五猜出他的想法，莞爾一笑，“要不然，他們怎么會費這么大氣力去煉制元壽丹呢！”

這倒是解釋得通了，周元通恍然。

怪不得那些妖魔費心竭力去煉制元壽丹，原來就是為了放波呀！

“萬一，萬一我一不小心將壽元用完了怎么辦？”

“那就只能去死了！”莫老五攤手，“都不用小鬼來引，直接就去閻王爺那兒報到，連竊天命的罪一起罰。”

“……”

莫老五說的也差不多了，緩緩起身，到了院子中央。

手握寶劍向明月。

“吾乃真武大帝之徒，隨師修行十五年，占天卜地半點不會，宏宏道法一竅不通，惟有這蕩魔劍法，舉世無雙。”

“我只教一遍，你且看好了！”

寶劍在手，莫老五心中生出一股浩然之氣，抬劍上挑，直奔月去。

劍鳴錚錚，龍吟陣陣。

劍花繚亂，劍影倥傯。

“我練劍三十年，終得蕩魔劍法真諦，悟得這斗吾劍罡。”

一劍斬出，青色劍氣穿透空氣，在地上留下一道深邃的溝壑。

“心有浩然正氣，方可使出這斗吾劍罡！”

這要是擱半個時辰之前，看到莫老五教他這劍氣之技，定會感動的流下淚來。

現在，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反而心中發慌，后背發涼。

“您這劍法，燒命多嘛？”

他得先問清楚咯，免得以后不一小心，一命嗚呼。

劍不停，聲不止。

“始時，三日一劍！”

一三得三，二三一十六……

十年元壽，千劍而已，四舍五入那就是半條命呀！

周元通艱難咽下一口唾沫。

原先他感覺這斗吾劍罡真他么帥？

今日方知，這一時的帥……代價也忒大了點。

那可是能讓你活蹦亂跳的壽命呀！

“莫怕！”

莫老五安慰他，“這二十年里，我改進了一下，就是有點費劍。”

他當初悟出這斗吾劍罡之時，也覺得有點費命，用來耍帥不太值當的。

然后，他就想了個折中的辦法，將一部分消耗轉移到劍身上。

劍：“？”

怪不得！

周元通記起那柄碎裂的劍，原來是他自己毀掉的。

“你不是鐵匠嘛？”

這倒是他的術業范圍了。

劍對他而言小事一樁，隨便打幾把就是絕世神兵，肯定比尋常的寶劍耐草。

“等這事過去，我就找個鐵匠鋪多打幾把去！”

至于為什么不回自己的鐵匠棚……估計那兒早就尸橫遍野了。

這劍術的傳授，從傍晚一直持續到深夜。

莫老五畢竟是老了，熬不住去睡了，只留下周元通在院中一遍又一遍練習那劍法。

五鼓雞鳴，天露魚肚。

周元通正抱著劍打瞌睡呢，面前忽然出現了一個人。

正是白天從鹿老鬼那里救出的書生，崔璨。

他剛出現，就被搶人頭的老道士給領走了，說是要給他一場天大的造化。

“是你？”

崔璨一眼認出周元通。

“你怎么在這睡著了，剛才我還在念叨你呢，要不是你呀，我早沒命了。”

說時，深鞠一躬。

“恩公在上，請受我一拜。”

“嗯？”

周元通迷迷糊糊地就看到有人給自己深鞠躬，一下子就驚醒了。

急忙起身回禮，連鞠了三大躬。

“可別折我壽，我還要留著裝……不是，替天行道，對，替天行道！”

“你是個俠客！”

崔璨一語道出他的身份。

“有眼力見！”

周元通豎起大拇指，樂的跟哈巴狗一樣。

“對了，這東西你收下，算是報那救命之恩了。”

崔璨掏出一枚荔枝大小的藥丸，塞給了周元通。

“老師說這是什么陽壽丹，能增加陽壽，我也不太懂，你興許能用得上。”

聽到陽壽兩個字，周元通的眼都綠了。

他見過元壽丹，可沒聽過陽壽丹，顧名思義，是直接增加陽壽的丹藥。

對方說送就送，他竟不好意思起來。

“我跟你換！”

他取出那枚帶有特殊威能的三棱柳葉鏢，非要送給崔璨。

這時，莫老五出離了房間。

“莫爺爺！”崔璨深鞠一躬，“我向您告別來了。”

“要走？”

“是，老師要我跟他去衍州，說要教我仙法，仙人什么的，我是不敢想，只想著多學些本事，為民分憂。”

崔璨的目光澄澈而堅定。

“也好！”莫老五贊許。

“您要不跟我一塊去衍州吧，師傅說了，世道危難，不久將有千年未有之變局，太危險了。”

莫老五承了他的好意，搖搖頭：“我也沒多少年活頭了，算了吧！”

崔璨不再強求，“這丹藥給您，多謝您這么多年的照顧。”

崔璨十分倔強，非要他收下，莫老五嘆息一聲，不再拒絕。

“賑濟天下之前，先要獨善其身呀！”莫老五送給他這么一句話。

“謹遵教誨！”崔璨再次施禮，轉向周元通，“周兄，日后到了衍州，我請你吃酒。”

“告辭，珍重！”

崔璨走了，周元通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歡喜。

真好的一個人呀！

“哎……”

惟有莫老五，仍是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