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與我們無關，因為只要我們存在，死亡就不在這里。當它到來時，我們就不存在了。’

————梭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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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色雷斯地區(qū)薩茲利德雷鎮(zhèn)附近的廣袤平原，再次成為了兩股大軍決戰(zhàn)的舞臺。

這片地勢平坦、一望無際的土地，恰好為穆斯塔法與巴耶濟德之間即將到來的沖突提供了理想的戰(zhàn)場。

當天清晨，天氣寒冷而多風，嚴冬的惡劣條件侵蝕著士兵們裸露在外的肌膚，更增添了籠罩在戰(zhàn)場上的不祥預感。

巴耶濟德與穆斯塔法倉促集結的軍隊面對面站立，雙方都顯露出匆忙準備和補給不足的痕跡。

忠于穆罕默德蘇丹的精銳部隊，包括禁衛(wèi)軍和卡皮庫魯奴仆軍，都被穆拉德二世帶去了安納托利亞。

因此巴耶濟德只能臨時征召民眾和突厥牧民們，湊齊一支軍隊。

他們多由一些受過穆罕默德恩惠的小貴族、一部分加齊戰(zhàn)士、以及許多被承諾的賞賜所吸引的窮苦農(nóng)民和牧民組成。

由于延續(xù)數(shù)年的平定貝拉丁之戰(zhàn)嚴重消耗了蘇丹的人力和資源，也讓許多魯米利亞人對其統(tǒng)治離心離德，因此這支臨時征召而來的部隊紀律松散，補給匱乏。

部分部隊甚至缺乏必要的武器，另一些則沒有盔甲，更令人震驚的是，許多騎兵騎著驢子而非戰(zhàn)馬趕來——這充分說明了他們動員之倉促。

雖然在人數(shù)上比穆斯塔法的叛軍要多，但巴耶濟德麾下約一萬名步兵和六千名騎兵的士氣并未因人數(shù)眾多而得到提升，因為他們中的許多人發(fā)現(xiàn)，自己在戰(zhàn)場上要面對的是朋友和熟人。

與同胞和友人作戰(zhàn)的前景，加之補給不足和嚴寒的侵襲，使得他們在戰(zhàn)斗打響之前就已有當逃兵的傳言和跡象。

相比之下，穆斯塔法在集結軍隊時面臨著不同的挑戰(zhàn)。

他的士兵主要由被穆罕默德和穆拉德剝奪了地位和特權的失意軍功勛貴們，以及許多因奧斯曼現(xiàn)行制度而遭排斥和懲罰的前王位覬覦者的追隨者組成。

他們對穆罕默德和穆拉德父子心懷深深的怨恨，這種怨恨成為了他們戰(zhàn)斗精神的源泉。

盡管他們的人數(shù)較少——僅有八千多名步兵和四千名騎兵——但穆斯塔法麾下士兵的裝備更精良，士氣也更高昂，遠超巴耶濟德的部隊。

共同的憤慨使他們團結一致，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人數(shù)上的不足。

面對己方軍隊的頹勢，巴耶濟德雖感憂慮，但仍未退縮。

他很清楚現(xiàn)在的狀況，叛軍的受歡迎程度遠超想象，如果拖延下去，其實力將進一步增強——此消彼長下，他將很快失去擊敗叛軍的最后機會。

雖然冒險，但也只能趁其立足不穩(wěn)，想辦法以人數(shù)優(yōu)勢擊敗他們。

而另一方面，巴耶濟德曾在1416年多次率領軍隊與穆斯塔法交戰(zhàn)，屢次將其擊潰，并一路追擊至愛琴海岸，最終使其落入羅馬人之手，因此他頗有信心能夠再次擊敗自己的手下敗將。

這一次，他發(fā)誓要徹底消除這一威脅。

然而穆斯塔法本人在被羅馬人囚禁的三年里，也一直在總結過往的失敗，從中汲取了教訓，同樣決心不再犯同樣的錯誤。

他知道他必須贏得這場勝利，才能夠奪得本就應該屬于他的奧斯曼國的王位。

雙方都不能承受失敗的后果。

要么勝利，要么死亡。

在1419年12月6日這個命運攸關的日子里，雙方軍隊各自抵達了戰(zhàn)場，在相距約六里的地方各自扎營。

次日清晨，隨著黎明的第一縷光線劃破天際，身著打扮相似的奧斯曼士兵們從各自的營地走出，在相距大約一公里的地方列隊布陣。

無數(shù)旗幟在風中飄揚，色彩鮮艷，與冬季平原上昏暗的背景形成鮮明對比。號角聲響起，標志著進攻的開始，回蕩在戰(zhàn)場上，兩軍緩緩逼近。

陣前，兩軍各自派出了使者向對方喊話。

彼此的說辭基本雷同，都將對方指責為叛徒，宣稱己方才是正統(tǒng)蘇丹，并要求對方的將士們放下武器便可得到寬恕。

雖然這場戰(zhàn)斗的兩軍主帥為生死之戰(zhàn)，但對于大多數(shù)的參戰(zhàn)奧斯曼士兵而言，在兩邊都是奧斯曼家族成員，有對蘇丹位的合法宣稱，因此絕少會為某一方死戰(zhàn)到底。

這場戰(zhàn)斗最終的勝利，取決于哪一方的士氣先崩潰了。

穆斯塔法將主力步兵部署在中央，由小規(guī)模交戰(zhàn)部隊掩護，騎兵則守衛(wèi)兩翼。

巴耶濟德不約而同地采用了相同的戰(zhàn)術。

雙方都精通奧斯曼軍隊的作戰(zhàn)風格，雙方陣營里許多士兵和軍官都曾在同一面旗幟下作戰(zhàn)，彼此之間都非常了解對方，因此幾乎沒有任何施展策略或謀略的空間。

勝負將取決于雙方意志和人數(shù)的較量。

隨著遠程部隊互射箭矢，戰(zhàn)線逐漸逼近。

兩翼的騎兵率先發(fā)起沖鋒，在清晨昏暗的光線下，刀劍和長矛閃爍著寒光。人馬紛紛倒下，在猛烈的攻擊下無法幸免。

隨后，主力步兵線發(fā)生碰撞，長矛折斷，盾牌碎裂。戰(zhàn)場上響起震耳欲聾的吶喊聲，金屬碰撞的鏗鏘聲在平原上回蕩。

戰(zhàn)斗持續(xù)了數(shù)小時，局勢此消彼長。

巴耶濟德人數(shù)占優(yōu)，而穆斯塔法的部隊士氣更高昂，雙方都沒有取得決定性優(yōu)勢，雙方廝殺到下午時分，今天的這場戰(zhàn)斗似乎將以平局告終。

然而災難忽然降臨巴耶濟德陣營——在由色薩利騎兵為主的左翼，面對持續(xù)了大半天的殘酷廝殺和慘重傷亡下，數(shù)百名西帕希騎兵逐漸萌生退意。

在他們貝伊的帶領下，這支騎兵可恥的選擇了逃離戰(zhàn)場，從而讓巴耶濟德的側翼戰(zhàn)線上暴露出了一個致命的缺口。

穆斯塔法軍的將領抓住了這個機會，率領預備隊猛烈攻擊這一缺口，順勢擊潰了整個左翼，隨即沖入巴耶濟德的主力步兵陣形側翼。

隨著戰(zhàn)局逆轉，原本便已苦苦支持許久的巴耶濟德的軍隊頓時土崩瓦解，無數(shù)士兵放棄了抵抗，開始潰逃，一些人甚至在戰(zhàn)陣之中直接倒戈，轉而加入穆斯塔法一方。

作為雷霆蘇丹·巴耶濟德的合法兒子，穆斯塔法王子根據(jù)突厥傳統(tǒng)對奧斯曼皇位擁有合法繼承權，因此奧斯曼士兵們對在戰(zhàn)局失利下的倒戈并無過多心理負擔。

勝負已分，就連最忠于穆罕默德和穆拉德的嫡系部隊們，此刻都認為繼續(xù)戰(zhàn)斗已毫無意義，紛紛成建制的投降。

大維齊爾巴耶濟德在一群他最后的忠誠部下的陪同下，試圖重整旗鼓，但徒勞無功。

在他還未來得及逃跑之前，就被團團包圍并俘獲。他被帶到穆斯塔法王子面前。

“尊貴的大維齊爾，局勢真是大逆轉啊。”穆斯塔法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地望著被幾名衛(wèi)兵綁住并強迫跪下的巴耶濟德。

望著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大維齊爾如今落魄不堪，臉上沾滿了泥土和鮮血，穆斯塔法的心中充滿了復仇成功的喜悅，他感到無比高興。

“我仍記得多年前試圖逃離你的追兵時，黑夜里那令人膽寒的陣陣冷風。如今，你卻跪倒在我的面前。”

穆斯塔法王子嗤笑一聲，身體前傾，逼近大維齊爾·巴耶濟德。

“如果你磕頭下跪道歉，并為過去的冒犯行為悔過，同時向我——你合法的蘇丹宣誓效忠，我或許還會大發(fā)慈悲，饒你一命，我甚至可能允許你保留一些特權。”

巴耶濟德抬起頭，看著因成功而飄飄然的穆斯塔法王子，臉上露出輕蔑的神情，隨后發(fā)出一陣嘲諷的笑聲。

“哈哈哈！蘇丹？你？在偉大的奧斯曼先人的宮廷中，你只配當個弄臣，試圖取悅那些高尚之人，卻永遠無法成功！”

“這次你或許能砍下我的頭，讓我含笑而終，但請相信，所有突厥人的真正蘇丹，穆罕默德之子，偉大的穆拉德二世必將歸來復仇！他將糾正一切錯誤，將你與你的背叛者驅逐至永恒的深淵！”

自尊被冒犯的穆斯塔法王子怒不可遏，藍色的血管在額頭上暴突，他抽出寶劍指向巴耶濟德。

“你這個無禮的混蛋！來人，砍下他的頭！我要把他的頭顱掛在加利波利城堡的尖樁上，把他的尸體喂狗！我要讓每一個敢于反對我合法統(tǒng)治的人看看他的下場！”

而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巴耶濟德只是輕蔑的嘲笑，他的內心始終忠于他已故的朋友，穆罕默德。

按照穆斯塔法王子的命令，這位忠誠的大維齊爾被當場斬首。

他的尸體被剁成碎塊喂給了獵犬，而那顆被割下的頭顱則被送往加利波利，高高地插在城墻上的長樁上，讓海峽對岸的人都能看到。

盡管巴耶濟德以生命為代價踐行了他的承諾與忠誠，但很少有人愿意追隨他的腳步。

穆斯塔法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并將這場戰(zhàn)役投降的奧斯曼軍大部分收編麾下。

在大維齊爾身亡后，魯米利亞地區(qū)再無人能夠組織起像樣的抵抗。

穆斯塔法大獲全勝，率領大軍北上，兵不血刃地占領了奧斯曼國的首都埃迪爾內。

1420年12月23日，在埃迪爾內的蘇丹宮殿之內，在無數(shù)貝伊和桑賈克的見證下，穆斯塔法宣布自己為奧斯曼蘇丹國的合法蘇丹。

在場的魯米利亞地區(qū)的貝伊們，不管內心的想法，此刻都紛紛屈膝下跪，向新蘇丹宣誓效忠，承認他的正統(tǒng)地位。

穆斯塔法取得決定性勝利、加冕為控制了奧斯曼國一半領土，魯米利亞地區(qū)的蘇丹后，整個局勢都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現(xiàn)在兩個蘇丹，各自持有奧斯曼國一半的領土，隔海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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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穆斯塔法登基的同時，常勝軍憑借火炮的威力終于攻下了雅典衛(wèi)城，整個阿提卡地區(qū)終于完全處于羅馬人的控制之下。

萊昂塔里斯率領的海軍俘虜了打算從海上出逃的安東尼奧，在利刃之下強迫他簽署了獻出雅典公國的投降書，然后將其軟禁在塞薩洛尼基，等待其意大利家族送出贖金。

成功占領阿提卡地區(qū)后，在安德羅尼卡的命令下，喬治斯和他的常勝軍將立即北上返回塞薩洛尼基等待下一步的動作。

而萊昂塔里斯將率領來自塞薩洛尼基的守備軍，以及一部分來自摩里亞的援軍坐鎮(zhèn)阿提卡地區(qū)，負責建立羅馬人在這里的統(tǒng)治，將其歸入塞薩洛尼基的版圖。

在占領雅典公國后，萊昂塔里斯立即著手沒收所有拉丁人的土地和財產(chǎn)。

其中大約四分之一的土地成了安德羅尼卡的采邑；四分之一被送往君士坦丁堡；四分之一歸常勝軍所有；另外四分之一則獎賞給了高級軍官們。

當羅馬人在阿提卡的勝利消息傳到埃迪爾內后，獲得整個魯米利亞效忠的奧斯曼蘇丹，穆斯塔法，驚訝于羅馬人的勝利速度的同時，卻也因自己看似無可撼動的地位而變得傲慢起來。

成功登基后的穆斯塔法性格變得更加肆無忌憚，當君士坦丁堡的使節(jié)提醒他履行其條約義務、將其承諾的領土交割給羅馬人時，他粗魯?shù)貙⑵浯虬l(fā)走，并寫下了一封極為自大的回信。

‘我是這個世界最強大的君主，突厥人的蘇丹，我麾下的軍隊超過十萬人，我想要什么就拿什么，我不會接受你們的勒索！’

‘如果你們不滿足我的要求，我或許應該率領我的大軍去拜訪你們這些可惡的羅馬人，提醒你們的身份和位置！’——穆斯塔法·可汗，奧斯曼尊貴家族之蘇丹，蘇丹中的蘇丹，所有穆斯利信徒的指揮官。”

“無恥的背叛！”

東羅馬帝國的共治皇帝約翰難以置信地盯著穆斯塔法那封充滿輕蔑的信件，雙手微微顫抖。

在他獲悉穆斯塔法成功的時候，他原本興奮的情緒已完全被背叛的憤怒和看錯了人的羞恥所取代，他沒有料到穆斯塔法會在登上奧斯曼王位后立即背棄承諾。

面對命運的急劇轉變和損失，約翰無臉去拜見他的父皇曼努埃爾二世，他迫切需要咨詢盟友來制定補救措施。

他立即將穆斯塔法的信件副本，以及一封詢問信一同寄給了塞薩洛尼基的安德羅尼卡，希望足智多謀的兄弟能夠在關鍵時刻提供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