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走出鎮魔塔，他這才發覺后背已經被冷汗浸濕。

姜執安感覺腿腳都在發軟，他只聽說過伴君如伴虎，但這位岳帥，可比老虎生猛多了。

走出鎮魔塔的封鎖的范圍，宋長風在這里等他，見他過來大笑道：“第一次見岳帥，有什么感想？”

“沒有感想。”

姜執安埋怨道：“宋頭，為什么有七步問心的關卡，你不提前跟我說，好讓我做做準備。”

雖然做了準備可能也無用，但好歹讓他心里有個底。

也不至于現在這樣。

宋長風一愣，啞然失笑：“你呀你，得了便宜還賣乖，你可知道，這七步問心的資格，也不是誰都有的。”

“什么意思？”姜執安疑惑，難不成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反骨仔了？

不應該啊……

宋長風卻沒有明說，故意吊他胃口：“以后你就知道了。”

“哦……”

他突然發現，自己這位頂頭上司，絕對有點腹黑，頓時心生疑惑：“宋頭，那清妃的事情，是不是其他人都還不知道？”

如果真有這事，沒道理一句話都不提啊。

如岳靖那般手段之人。

定然會用清妃來壓他，先給個巴掌，好讓你知道，若沒有鎮魔司你早就死了，然后再給顆糖，好生拉攏，許下承諾。

此乃最基本的馭人之術。

簡單但有效，莫非是岳靖不屑用這一招？

宋長風聽到這，終于繃不住笑了：“清妃還活著。”

“什么？！！”

姜執安面色劇變。

見他露出這幅表情，宋長風露出滿意之色，他當初也是這個反應，隨即解釋道：“前些日子，我回京述職，正好遇上陛下巡查京畿，而那‘清妃’便隨行陪同。”

“這手偷梁換柱……對方的目的是什么，尚且不知。”

“我試過向上級稟報，可惜沒人相信我，事實就是這樣，光明正大說出去也沒人信。”

姜執安噎住了，難道當初殺的只是一個替身？

他不信，就以清妃那性子，只要她沒死，就一定會繼續找自己麻煩，而他‘安逸’有段時間了。

死而復生？亦或者當時沒把人殺死又活過來……這種的可能性，基本也可以排除。

死而復生不談，至少他當時下的手很死，絕對一口氣都沒留。

那似乎真的只剩下一個可能，有人偷梁換柱了。

“這事，岳帥知道嗎？”姜執安蹙眉發問。

“不知道。”

“嗯？這種大事，宋頭您不往上打報告？這甚至可能威脅到陛下，乃至整個江山的格局。”

“關我屁事。”

宋長風冷笑道：

“江山又不是我們的江山，那些皇室，都是些酒囊飯袋，若是……”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反而更好。”

“鎮魔司就像是個縫補匠，辛辛苦苦修補著大乾王朝的氣數，可他們卻只知道破壞，苛政歪律層出不窮，那位置，早該讓岳帥來坐。”

好家伙，原來鎮魔司一窩都是反骨仔！

姜執安突然感覺找到親人了。

“你傻樂什么？”宋長風瞅了姜執安一眼。

“沒什么。”

姜執安取下背后的包裹：“宋頭，我想把這顆斷牙，打造成一把兵器，咱司內有這手藝么？”

“不行我就去趟欽天監。”

宋長風不理解對方的腦回路：“去欽天監干啥，術業有專攻，論冷兵器制造的工藝巔峰，還得是軍器監。”

可是這玩意不一定是冷兵器……姜執安回想著，宋長風被電的頭發直豎的樣子，說不定能附帶魔法攻擊。

“走吧，我帶你去。”

“哦好。”

姜執安決定先去看看。

……

七樓茶室。

青衫男人手持狼毫，在宣紙上工工整整的寫下兩段話。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男人書寫完畢，看著紙上的字跡愣愣出神許久，許久。

岳靖是個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其本人更是飽讀詩書，在他轉修武道前，被譽為儒家第一大才。

可中原大地，諸侯割據，更有妖魔環伺。

談什么治國？

學文救不了天下，至少現在不行，人族想做大做強。

只能靠拳頭說話！

自昆侖滅魔后，已經三百年，他的心境改變了太多，甚至蒙上了一層濁塵，可能是老了吧。

人嘛，總會迷茫的，可若是他人心有迷茫，還能由長輩先賢領路，同輩開導。

而他偏偏走在了最前沿，有誰能為他領路，開解？

以前沒有，現在有了。

“嘩——”

茶湯清涼，倒入盞中，立即傳出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龍虎山采尖的回龍茶，一年就這么半兩，試試味。”

他有著柔和的眼神和細致的眉宇，舉止溫文爾雅，面帶微笑都透露出內心的細膩和深思。

岳靖這才把視線從宣紙上挪開，端起茶盞輕泯了一口，笑道：“這茶確實不錯，可惜有珠玉在前，倒是沒有那么驚艷了。”

“您是指這兩句話嗎？”柔和的男人，站在岳靖身側，語氣有些酸。

這種感覺，就像是親兒子給老爹挑選了半天禮物，結果不知道哪冒出個野小子，僅靠三言兩語，便搶走了全部的關注與夸贊。

岳靖眉毛微抬：“嗯，你品出點什么沒有？”

男人思考了一下：“前者鋒芒畢露，后者胸懷天下。”

酸歸酸，不過關于姜執安的成績，他還是如實稟報：“此子練追風步，一日入門，練武七天，便突破至武道第二境界。”

“突破武道境界的同時，還兼修的槍術，數天時間，遠勝普通人數十年的苦練。”

“后續戰慕容家的慕容凡，以第二境對戰第三境，勝之，不過那慕容凡，似乎有些問題……”

他一一細數姜執安的成績，說著說著。

他也愈發震驚起來。

之前自己只掃了一眼報告，便完全記下了，根本沒有走心，現如今順著記憶，一一讀出來……

他不由得脫口而出：

“不可能！”

“咳……岳帥，此事能不能不要聲張，他是我手下宋長風的人，等于也是我手底下的。”

“你啊，又不走心。”岳靖搖了搖頭：“都在外面堵著作甚，滾進來。”

此言一出。

“嘩！”

第七層的門都要被擠爆了，七八個人瞬間就擠了進來。

“岳帥，不是我們要偷聽的啊，這不是您叫我們來嘛。”

“對啊對啊，只是被李景陽這小子搶了先，就知道他又要偷奸耍滑。”

“你才偷奸耍滑！”

“還敢狡辯？別以為討好岳帥就有用，新人入職鎮魔司，是有權利選擇上屬的，只有互相看的對眼，日后出任務才能放心交付后背。”

“岳帥，把那小子給我吧！”

岳靖覺得有點聒噪，他就知道是這個結果：“姜執安暫歸原屬，后續則聽他自己意愿，我叫你們來，不是討論這件事的。”

“你們都給我聽好了，再過一旬，便是陛下舉辦封禪大典的日子，通知兵馬司、巡捕營、保火甲、巡城御史，嚴格排查出入京城的人口。”

“我們的人也撒出去，針對京城及京城周邊，展開蕩妖。”

“李景陽！”

“岳帥。”男人躬身拱手，收起隨意散漫之態。

岳靖寫下手書一封：“姜執安，評天級甲等，暫歸宋長風指導，我確實需要一把快刀。”

“但現在，還得磨一磨。”

……

姜執安被帶著來到軍器監，這里有重兵把守。

守衛見宋長風腰間血鈴，這才點了點頭，讓出路來。

“鐺鐺鐺——！”

還未走進這龐大的院落群，便能聽到陣陣打鐵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