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老人,心臟狠狠一抽。
他面龐血色緩緩褪去,就連黑沉的老人斑,似乎都淡了幾分。
紅海城城主的直系嫡親?
為什么這種尊貴的人物,會放著近處的圣都武院不去,千里迢迢來東都武院?
等等,他說他們是紅海洛家,他們就是了?
老人渾濁的眼神忽閃忽閃,須發顫抖,手掌緊了又松、松了又緊,直到看見自己手機傳來一條短信,才忽得泄了氣。
過了一會兒,他嘴唇翕動,與橘叔進入了秘密交談的傳音模式。
…
…
下方,兩個少年聊得正歡。
“啊~不弄死你祭車,老子就不姓盧嗚~”楚曠捏著嗓子,細細模仿盧謙益之前的豪言壯語,嘲笑道:
“嘁,所以你本來就不姓盧啊。”
盧謙益臉色一僵,摸了摸鼻子:“呵呵!你就說帥不帥吧?”
楚曠無奈搖了搖頭。
盧謙益沉思了一瞬,覺自己作為楚曠的朋友,出于禮貌,理應解釋些什么。
對,朋友,
自己以前好像沒有過這種,完全不對自己客氣,又完全不跟自己談錢的朋友。
很奇妙。
于是他笑著開口道:
“不是我要向你隱瞞啊。
主要是我爸希望我不要借用家族聲勢,想要考驗我能力,所以才讓我換了身份過來,還找了一個下城的武館去借籍。”
楚曠表示無所謂,問道:“那你為什么不去圣都武院?東都怎么也比不上圣都吧?”
盧謙益攤手:
“我爸說,每個大型壁壘都有自己獨特的資源。
他想讓我學一個東西,全世界只有東都有,所以我就被送過來了?”
“哦?”楚曠好奇:“什么東西?”
“這我真不知道,他只說我進了武院自然就知道了。”
“嘖,大人物就是喜歡不說人話……以后我如果開宗立派,一定把‘說人話’寫在門規第一條!”
楚曠撇撇嘴,想了想,話題轉向天上的兩人。
他偷偷指了指呂家的飛天老頭:
“所以這人是呂家現任的家主?就一個飛天高手嗎?
還是說他其實在丹河境之上,只是我看不出來?”
丹河境其實已經很強了,
但東都壁壘身為人類文明中心之一,大組織內,誰沒一兩個凝氣大境的巔峰——脈海小境的武尊坐鎮?
盧謙益腦袋和他湊在一起,小聲道:
“是不是覺得不夠看?那是你不懂大家族。
家族又不是武館。家主不一定是家里最強的,更多是個門面。
我聽說,呂家最強的是他二兒子呂芳庭,四十歲不到,已經半步宗師,比武尊還要強上一線。
人家不僅修為強大,更是已經在翡翠區議會里做了議員。
呂家這次急著向東都內閣邀功,八成就是為了把他兒子送進東都議會里去。”
“呂賀不會是呂芳庭兒子吧?”
“那哪兒能啊!是他兒子我下手會輕一點的。”
楚曠皺著眉想了想,松下氣來。
既然呂芳庭是區議員,八成就被劉明他們的關系給限在了高處,不至于高射炮開炮,打自己這只蚊子。
如果那種級數的人“下凡”出手,那么想要利用自己的那些人,也該會有應對。
兩人摳摳搜搜小聲聊著天,天上的談話已經進入尾聲。
呂家家主面色難看,眼神已完全不看兇手盧謙益,而是盯著楚曠,對橘叔說道:
“這位……大人。就連教唆了你家公子的主犯,你也要保么?
你只是你家公子的護道人,擅自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引發壁壘間的外交糾紛,這沒有合適的理由吧?”
呂家家主接到過匯報,當然知道,呂賀被廢,是盧謙益故意干的。
但盧謙益的真實身份已經曝光,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擒拿對方,而楚曠一介貧民,好死不死牽扯到盧謙益的肆意妄為中,那不是自己找死?
更別說,楚曠膽敢對呂賀有過殺意!
“今天他敢廢我呂家人,明天未必不敢再廢一個江家的。姓楚的小子不受懲罰,我們這些對壁壘作出了貢獻的老家伙,沒有人會同意!”
“這個……”橘叔有些為難地看向盧謙益。
盧謙益見正戲來了,咳咳了兩聲,突然向后退了一步,正對著楚曠,立直身體。
“你做什么?”楚曠眉眼一抬。
盧謙益卻沒有嬉皮笑臉,而是面色嚴肅地抱拳,向他深深鞠了一躬。
在一眾高手驚異的面龐中,他朗聲道。
“我在演勁瓶頸卡住,已經有半年之久,一直不得其門而入。
沒想到,楚同學天縱之才,我們對練數天而已,你竟能點撥我武學關竅,讓我得以在戰斗中頓悟,搶在了武考之前,突破了演勁!
以此恩惠,楚同學你,當為我一境之師!”
楚曠微愕,知道此刻最好吃了便宜,不要開口,但最終還是疑問道:“芥子鐲?”
“那是這幾天指點武學的報酬,遠遠覆蓋不了助我突破的恩惠。”
“原來如此。”楚曠放松了一些。
橘叔眉頭挑了一下,對楚曠如此坦誠,似乎有些意外。
呂家一眾餓狼,則是面帶錯愕地看著那個衣著老舊的少年,心頭涌上一股酸怒。
一境之師?
前些天,大名鼎鼎的絕世天驕伋爻,在翡翠區一中,一劍登門,讓整個人類世界都津津樂道,而助他登門的南芊,也就成了他的一境之師。
一個絕世天驕欠下的恩惠,未來誰知道能換到什么?
這是無數人羨慕的資材!
邱逢的報道,能被拱火到個程度,與許多人暗中對南芊的嫉妒怕也有些關系。
現在,楚曠居然被紅海城城主嫡子,承認為一境之師!
這名頭,換一次大麻煩的解決,綽綽有余。
今天楚曠要是被他呂家人擒拿、殺害了,紅海城洛家恐怕要被天下武者諷上好一陣……
什么叫保下楚曠的合適理由?
大義。
什么是大義?
武道為尊的世界,尊師重道就是大義!
橘叔笑著開口:
“你家孫子想要挑起私斗,毀壞了人家的房子,甚至傷了普通人的性命。而楚小子幫助我家公子突破了瓶頸。于公于私,我都不可能讓你動他,不是嗎?”
呂家家主沉默。
半晌,他說道:“今天的事,到此為止。”
“哦?我家公子的車呢?”
“……洛公子想要什么車?呂家愿意贈送一輛。”
盧謙益心里的火又被勾了起來:“那是我母親臨終前送我的東西!”
呂家家主面色一僵,吸氣,抬手。
兩道恐怖的寒勁,點射出去,不一會兒,兩位呂賀的跟班,面帶驚恐地飛了出來,被丟在楚曠房頂上。
他們已經化為僵硬的尸體。
兩名煉體武夫,放在圣都上城也不會是普通家仆,足見這呂家家主的狠辣果決。
橘叔沉默。
“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想要問姓楚的小子。”
呂家家主冷硬地看向楚曠,
“賀兒說他并沒有來得及報上姓名,是被你所阻止。
你小子敢如此對他,究竟是否知道他的身份?
你的事情已經結束,不管你說出什么,都不會有追究。
如果如實相告,我便賠你一筆丹藥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