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天鵝港毀滅后,他以精神寄生的方式進入到了我的生活。”路明非輕聲說,“在芝加哥火車站那一夜,我第一次見到他,那時候我還以為是夢。”
“你是說,一個龍王級別的活靈,擁有自己的身體,在本體瀕死的時候,從西伯利亞到中國準確找到了你,并進行精神寄生?”諾諾扶著額頭,顯然路明非在講些顛覆她世界觀的事情。
畢竟在卡塞爾學院的教學中,活靈是龍族用煉金術創造的存在,實際上并不能算作一種生命,它們通常也只是作為守衛或者門鎖,就像青銅城里的那樣。
“我知道這可能有些不可思議,但這確實是真的。對于龍族,你們知道的并不多。”
你們?……諾諾渾濁的思緒忽地清醒起來,她看著路明非,不知道為什么,有那么一瞬間她覺得路明非很陌生。
“怎么了?師姐。”路明非覺察到了諾諾的目光,笑著問道。
“沒事,你繼續說。”諾諾垂下了眸子,一種不太好的感覺把她籠罩。
“有那么一種制作活靈的煉金術,哪怕是在龍族里也是被稱為禁忌的存在。它由白王開發出來,以精神元素為基礎,以靈魂為祭品。”
“這是進化之路必備的東西,一種靈魂活靈,它可以寄生在活物體內。在白王反叛時期,人類就是依靠這種技術將殺死龍族的靈魂作為祭品,加成自身以達到能夠匹敵純血龍族的力量。”
“這種方法死亡率很高,一百個人中未免有一個人能夠成功,就算成功也隨時面對被活靈反噬風險。”路明非繼續說道,“在白王反叛失敗后,進化之路自然而然也就沒落下去了。”
“人類向來是不甘失敗的,在世界的陰暗面,有組織改進了這種煉金術,制作出了一種特殊的活靈,這種活靈不以全部龍類的靈魂為祭品,而是以一半人類的靈魂和一半龍類的靈魂。”
“他們把一對兄弟撫養長大,殺死弟弟后嫁禍給龍族,哥哥為了給弟弟報仇,自愿接受了活靈。可他怎么也沒想到這個活靈就是他的弟弟,而被做成弟弟的活靈沒有記憶,有的只是屬于龍族的暴戾和嗜殺。”
“后來,哥哥識破了組織的陰謀,覆滅了組織,殺死了黑王,驅逐了幾乎所有龍族,人類皆大歡喜,慶祝新時代的到來。”路明非頓了頓,“故事就是這樣。”
“故事里的哥哥不是我。”路明非補充道。
“我明白了。”諾諾點點頭,“那個叫路鳴澤的活靈把你從避風港送出后,沒有再出現過嗎?”
“沒有。”路明非搖搖頭,“當時我的身體已經是極限了,路鳴澤也很虛弱,擋下昆古尼爾那次,他透支很大。把我送出避風港后,能夠完全把尼伯龍根封閉已經很勉強了。”
“不管怎么樣,師姐,我們先想辦法離開東京。”路明非站了起來,他并沒有喝多少酒,微醉反而讓他覺得前所未有的放松。
“離開東京后呢?去哪里?”諾諾也站了起來。
“鬼知道呢,到時候再說。大不了再來一次世紀大逃亡,隨便找輛車,一路向著不知名的遠方進發。”
“我可不給你當司機。”諾諾心中一動,白了路明非一眼。然后雙手抱胸,話鋒一轉,“我要在副駕喝可樂。”
路明非不自覺地笑了出來,在某個被遺忘的記憶角落里,藏著這樣一個夢。在夕陽西下的黃昏,放學后隨便坐上一輛不知名的出租車,把錢給夠,然后告訴司機:盡管向前開。在路上接上一個又一個陌生人,他們有的在彈吉他,有的在唱民謠,有的人在講冷笑話。在笑聲,歌聲,吉他聲中,汽車奔向艷紅暈黃的晚霞。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坐車,要去哪里,為什么要去,他只知道,自己需要往前走,然后在一個很美的地方停下。
那里有很多花,可他叫不出來名字,沒關系,它們只要好看就夠了。那里有間小木屋,木屋里有個漂亮女孩,嘿,說不定是睡美人呢。他是王子嗎?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這肯定是個被封印的城堡。他收集了很多花布滿了木屋,吉他手又彈了一首曲子,歌手跟著唱了起來,好聽的把鳥兒都引來了呢。
睡美人忽地笑了起來,哈,原來是有人在給她講冷笑話。
汽車的鳴笛響了起來,嗨嗨嗨,要出發了。汽車的司機探出頭來,手里轉著一頂牛仔帽,原來司機是個牛仔啊。
吉他手,民謠歌手,還有講冷笑話的人都上了車。他卻停在了原地,抬頭看了看天空,原來是天黑了。
汽車呼呼的出發了,吉他聲,民謠聲,笑聲漸漸遠去,長長的公路兩個人并肩走著,或許明天會遲到,那又有什么關系呢。
他不知道睡美人為什么要跟著自己,或許是自己拙劣的模仿真的讓睡美人以為自己是個講笑話的能手,又或許是睡美人把他錯認了成了吻醒她的王子。可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本該一個人走下去的路,變得不是那么孤獨了。
這個夢最后以課上的驚醒結束,后來他時常想起來這個夢,夢里的細節不是那么清晰,可他總能在里面找到了些歸屬感,好像他的生活本該如此。
此時,一陣緊湊的震動聲從空氣中傳來。
——
“位置鎖定。”輝夜姬的聲音響起,一個紅點在地圖上鎖定,這個紅點的信號來源是櫻井七海是櫻井七海給諾諾的衛星電話,本來用來救命的東西如今反倒成了一道催命符。
“大家長,按照約定,輝夜姬權限已經盡數歸還,合作愉快。”
晦暗的辦公室里,櫻井七海跪坐在榻榻米上,飲盡杯中的清酒。
“是啊,合作愉快。”櫻井七海自語著,拿起刀架上的木刀。
黑西服,黑墨鏡的侍從推開辦公室的門,朝著櫻井七海鞠躬道
“大家長,該出發了。”
櫻井七海微微頷首,回頭望向窗外,天空烏沉沉的一片,怕是又要下暴雨。
“不祥的預兆。”櫻井七海站了起來,每當這種天氣,總是代表有風暴要席卷東京。
此刻,通往碼頭的車道上,一輛輛黑色的SUV疾馳,引擎聲轟鳴聲此起彼伏。
“報告,各小隊已就位。武裝直升機隨時可以起飛,碼頭貨船已停運。目前一切正常。”
“繼續監視,一旦發現陳墨瞳的蹤跡立刻報告。”藤原信之介關掉對講機,拿起電話。
“我這邊已經部署好,你那邊怎么樣。”
“她逃不掉。”趙旭禎的聲音摻雜著海風的呼嘯聲。此刻他正站在一塊凸出海面的礁石上,浪花不停拍打他的腿,可他卻像個雕像般屹立不動。以他的視角能非常清晰的看到對面碼頭的狀況。
此刻,深藍的海水最深處,陽光透不到的完全黑暗面,一雙完全金黃的眼眸緩緩睜開。那雙眼睛睜開的那一刻,目光所及的生物都被突然襲來的比水壓更為恐怖的壓力擠成血粉。
“狩獵之時已至。”藤原信之介掛掉電話,看向擋風玻璃上逐漸密集的水滴,“陳小姐,你會喜歡的,加圖索家精心為你準備的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