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丘杰帶兵趕到渭南時，朔方軍和叛軍正打得火熱，處于僵持階段。

看到梁丘杰到來，仆固懷恩緊皺的眉頭舒展了很多。

梁丘杰拱手便道：“仆固將軍，我奉大元帥之命，領兵六千前來支援你們，齊力迎賊。”

“多謝梁將軍，來的真及時。”仆固懷恩微微表示了一些歡迎。

他是個桀驁不馴的人，看到李璘現在才派援兵到，不免有些不爽。

梁丘杰慌忙擺手，“不敢稱將軍，在下只是小小校尉。”

“以后必然是。”仆固懷恩干笑了一聲，又道：“不多說了，我們先合力拒賊可好？”

“好。”

梁丘杰自知這次支援不能丟李璘的臉，挑的都是原城防軍和禁軍中看起來還行的士兵。

只是，入了城，即將上戰場時，他才發現這些沒打過仗的新兵蛋子和基本由貴族子弟組成的禁軍，實在差太多。

仆固懷恩也看了出來，但他沒說什么，只是叮囑梁丘杰讓這些人先觀戰，不要都直接參戰，免得畏戰影響士氣。

“兄弟們，跟我上。”梁丘杰喊了一聲，帶著二百多弩營的人站在城頭，攻擊下方的叛軍。

“膽子大的，不怕死的，也跟我上，你們不用出城作戰，看別人怎么做的，你們跟著做就是。”他又吼道。

“嘩啦啦。”

遠處觀戰的士兵里很快走出來了約莫八百人，又斷斷續續走出來了五百多人。

看到這個人數超出自己的想象，梁丘杰很高興，“很好，聽從號令，小心賊軍的箭和弩以及石頭。”

有了一千多人的協助，仆固懷恩頓感壓力減少了不少。

這些雜兵雖然射不準，但搬石頭往下扔的力氣還是有的。

渭南城內早就儲存了大量石頭，此刻悉數派上了用場。

梁丘杰將跟著李璘在潼關時學到的一些守城技巧講給了仆固懷恩。

如城頭故意放出缺口，放叛軍進來，聚而殲之。又如趁著黑夜在城墻上掏洞，捅借著竹梯攀登城墻的叛軍。

城下，漸漸地，城下督戰的安慶緒與崔乾佑等人覺得情況不太對，熟悉的味道來了。

“李十六恐怕來了，也不知道他帶了多少人馬。晚上攻城對我們太不利了，巢車看不到城內有多少人。”高尚很擔憂。

“最多半個時辰，天就開始亮了，接著打，耗著就是了。”孫孝哲臉色猙獰，他不在意士兵的死活，他將自己的八千精兵也悉數派了進去。

“渭南可沒有潼關那么險要，實在不成，我們分兵繞過去直接打長安。”

“不能繞。”崔乾佑反駁道：“到時候攻不下長安，被夾在中間，進退不得，朔方軍趕到，焉能有活路？”

“是這個道理。”高尚也開口表示贊同。

安慶緒斟酌道：“我也覺得不妥。”

于是，這個計劃未能通過。

此時，安忠順領著三千兵馬滯留在華陰作為接應，而坐鎮潼關的是張通儒。

張通儒雖然是跟著孫孝哲從洛陽趕了過來，實際上并不是孫孝哲的人，論起來和安慶緒反而更親近些。

“渭南都是平地，附近沒有山，依靠土石堆一條便道很難。”孫孝哲嘆了口氣。

“挖地道如何？我們正面佯攻，在北面挖。趁著夜色，足夠士兵躲起來挖條隱蔽的壕溝出來。”他又說道。

“這個方法可以。”高尚贊賞道：“讓北面和南面圍城的人停一停，都來正面，裝作要猛攻的樣子，伺機兩邊同時開挖。”

“晉王，崔將軍以為如何？”

“好辦法，立刻做。”安慶緒第一次正眼瞧了瞧孫孝哲。

崔乾佑直接就騎著馬離去，看樣子要親自交待士兵做這件事。

城墻正面，也就是東城墻，激戰正酣。

梁丘杰借著微弱的火光，手持弓弩，總是能找到角度和機會，一擊必殺一名賊軍。

“梁校尉好身手。”一名身高六尺的雄壯大漢嗡聲道：“和俺比比誰殺的賊軍多？”

“我使弓，你使弩。”那大漢憨笑著，手持一把特制的角弓，目光灼灼有神。

“閣下是？”梁丘杰好奇問道。

“某乃渾瑊。”大漢笑道。

梁丘杰吃了一驚，“你是在河北一箭射死李立節的渾瑊？”

兩月前，郭子儀和李光弼帶著朔方軍精銳與史思明在九門城外激戰。

相持不下時，史思明手下的猛將李立節身披重甲，帶著一隊鐵騎親自出馬陷陣，欲鑿開朔方軍陣型。

眼見這支鐵騎兇焰滔天，渾瑊瞅準時機，張弓搭箭一箭命中李立節面門，將李立節射殺于陣中。

李立節身死嚴重影響了叛軍的士氣，進而引發潰敗，史思明只得敗逃。此役，渾瑊當記首功。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我。”渾瑊哈哈大笑。

“比就比！看誰半個時辰內殺的多。”梁丘杰頓時來了興趣，立刻答應了下來。

話音剛落，倆人立刻分頭開始行動起來，順便各帶了個親兵幫自己計數。

兩刻鐘過去，倆人在城頭再次碰頭，稍作休息。

這時，倆人恰好均殺了二十九人，起初是渾瑊殺的快，因為他的角弓射程極遠，張弓搭箭又迅速又準。

因連番不停拉弓，渾瑊氣力損耗很快，速度慢了下來。

而用弩的梁丘杰就好很多了，始終四平八穩，就是在各處城墻上來回奔波跑的有點累。

“還是渾瑊將軍厲害，我占了些便宜而已。”梁丘杰笑道，他十分敬佩渾瑊。

不知吳阿七與渾瑊誰更厲害？

他腦子里忽然閃過這個念頭。

不等渾瑊回話，梁丘杰忽然聽到城內傳出一些興奮的躁動。

怎么回事？

他連忙扭頭看去，借著東方微微泛起的亮光以及城中的篝火。

只見一面容英武的中年男子騎著高頭大馬，在十余名軍士的簇擁下，緩緩前行，臉帶笑意看著自己。

正是李璘。

躁動聲來自于不遠處一直在觀戰的一些城防軍和禁軍士兵，他們最先看到了李璘一行人。

“大帥，您怎么來了？”梁丘杰大喜過望，高喊了一聲，連忙朝著李璘跑去。

渾瑊目光一震，認真看了眼李璘，也立刻撒腿就跑，他準備去找這會不知在城墻哪處指揮的仆固懷恩。

“身先士卒，乃為帥者本分，怎么能不來？”李璘淡然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