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當清晨的露珠撫過嬌嫩的綠葉，華夫娜的侍從敲響了二層小樓的門。

隨著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片刻后，赤裸著壯碩上身的昆卡打開了房門。

“早，伯爵夫人。”

“早安~北地之光閣下。”

華夫娜略俏皮的取下黑色羽飾軟禮帽，扣在胸前，右邊身子微微前傾，行了個相當漂亮的紳士禮。

她穿著一身干練的深藍色高領雙排扣高腰騎裝大衣，下身則是同色的、內襯裙撐的馬裙，帶著白手套的左手則拿著一根光滑如玉的木質軟馬鞭。

“您和您的同僚們休息得怎么樣？”

聞言，昆卡下意識瞥了眼身后客廳沙發，點了點頭。

“還行，它們很有精神，現在下發任務嗎？”

“如果您有時間，當然。”

也不知道這女人一大早心情輕飄飄的發什么顛，昆卡干脆松開門把手，轉身向屋內走去。

華夫娜女士淺笑著跟上，腳步輕靈宛若舞蹈，大大的眸子卻不安分的四處打量著。

門廳很干凈，散發著淡淡的月季花香和硫磺味。

沒有看到想像之中的血流成河，華夫娜頓感意外。

她并不排斥死亡，更不厭惡魔鬼的暴虐，但她終究是個女人。

試問哪個女人會喜歡血流成河、肝腸遍地的血腥場面？！

嗅著淡淡花香，心情略微上揚的女士嘴角微微翹起；

可下一秒，當她的馬靴踩在客廳光潔反光的地板上時，笑容凝固了。

客廳沙發上，三頭小魔鬼并排坐著，它們...怎么說呢？

各有各的殘廢。

左邊的沒了翅膀，中間的沒了腿，右邊的沒了胳膊。

神馬意思？

我花了那么多金幣賄賂了異位面管理局托瑞爾組，你就給我看這個？

“昆卡先生，這...是怎么回事？”

“嗯？”昆卡側頭，順著她的視線瞥了眼客廳沙發上的小魔鬼。

“你說它們？它們昨天鬧騰的太厲害，傷到了。”

“我可不可以認為你在侮辱我！”

“伯爵夫人怎么這么說？”

“它們的傷勢像是傷到的模樣？！昆卡先生，你昨天還說你從未撒過謊！”

面對這位蹙著柳眉都好看到冒泡的女人，昆卡兩手一攤。

“我沒撒謊啊！它們昨天鬧騰的太厲害，打擾到我，就被我傷害了，沒毛病。”

話音落下，華夫娜氣的深吸一氣，胸前傲然竟又大了個尺寸。

“這件事我會如實上報異位面管理局！”

“當然。”滾刀肉昆卡無所謂的聳了聳肩，接著掏出一份相當制式的文件甩了甩；

“你能聯系上地獄那邊最好，這是它們三玩忽職守的證據，已經簽字畫押了，你順帶幫我交上去，謝了。”

看著早已準備好的文件，女人咬著貝齒，吹彈可破的臉皮紅了又紫，紫了又紅。

最后，她還是強行壓下心中憤慨，對著門外侍從打了個響指。

“給這三位地獄侍者先生詳細講述下任務流程和具體工作內容。”

吩咐完，她這才扭頭，狠狠剜了眼昆卡，氣鼓鼓道：“你跟我來！”

離開二層小樓，兩人再次走上那幽深的小徑。

這一次，華夫娜女士刻意領先半個身位，似乎想要在接下來的談話中占據主動。

“昆卡先生，你這么做很不合適！”

“嗯。”昆卡不搭茬，只閉著嘴哼了聲。

“昨天我已經講的很清楚了，我們真的沒有沒有圖謀你什么，你的位階只是小魔鬼，還不至于讓我們希爾娜家族動心思。”

“嗯。”昆卡還是那副欠揍的‘你說得對’的模樣；

可看著華夫娜背影的眼眸里，卻閃過一絲玩味。

“請不要做多余的事情，這對你的晉升、安全、額外收獲都不友好。”

如果說之前還是勸誡，那現在就是赤裸裸的警告了。

而且這精通話術的女人不僅上了‘大棒’，甚至還在‘大棒’中塞了個‘額外收獲’的‘胡蘿卜’。

只可惜，昆卡壓根不吃這套。

他慣會吃餅喝雞湯，只要他想要的東西到位，再干再難吃的餅都咽的下；

可若是不到位，那不好意思，餅畫的再大再美他都不會張嘴。

看著華夫娜搖曳的背影，昆卡嘆了口氣。

“尊貴的夫人，北地有句諺語，叫：說得越多，錯的越多！

矮人們也常說：越缺少什么，越表現什么！

雖然有點冒昧，但您給我的感覺就像一只豎起脖羽的斗雞，很漂亮也很有氣勢，就是缺了點...”

話說不下去了，因為這女人已經轉身，瞪著他的眸子里閃爍著暗紅色的魔法威能，纖手也已經擺出了魔法手勢的樣子。

“你看，又急！”昆卡抬起手掌擋在身前，無奈的后退一步。

“現在都1228PR了，早就不是一千年前那個混亂的、只靠拳頭大小決定座次的1358DR動蕩之年。

何必還揪著以前那套粗魯的叢林法則不放呢？！

收回魔法，我們好好聊聊，不要用魔鬼和術士的身份，站在商人的角度。”

沉默...

華夫娜盯著昆卡看了許久，直到清晨的陽光穿過茂密樹叢，將斑駁灑進小徑，這位女士臉上的冰冷表情這才如寒冰消融，百花綻放。

“伯爵大人曾經說過，有些人即便身處卑微境地，依舊像夜空明星般閃耀。我以前不懂，現在卻明白了！

來吧，昆卡先生，讓我們去到更深處隱秘小徑，坦誠的聊一聊。”

“如你所愿！”

一路穿行，一人一魔鬼來到幽徑深處；

放下某種昆卡看不懂卻能隔絕了外部噪音的魔法陣法后，華夫娜身軀放松，大咧坐在還蓄著露珠的草地上。

“請坐，昆卡先生。”

點頭，隔著禮貌的社交距離，昆卡在她正前方盤腿坐下。

沒有選擇側面坐下，意味著他決定將這次聊天定義為正面的、一對一的談判。

“說正事之前，我有個疑問，能問嗎？”她這么說著，卻沒給昆卡拒絕機會，緊接著道：“所有魔鬼都像你這么擅長識破謊言嗎？”

“并非擅長識破謊言，而是你很矛盾

回想一下之前你的言行舉止就能發現，女士你很想表現禮貌，骨子里卻有種倨傲。

這其實很正常，但問題在于，‘倨傲’和‘表面禮貌’里，不應該摻和‘熱情’。

如果說這些只是讓我懷疑，那你身上的硫磺味道和今天早上的表現就讓我徹底確定了這種猜想。”

聞言，沉思著的華夫娜下意識舉起袖子，可除了淡淡的、自己早已習慣的香水味，她什么都沒聞到。

“什么硫磺味道？”

見她這般模樣，昆卡咧嘴笑了。

“是靈魂，靈魂散發出來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