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初！”

敲門的人很面熟。

對他們打了個招呼，姜正初便帶上元陽養氣訣的功譜，跟在這幾人的身后步入了畫眉寮。

“就在今天了！

誒，我打聽過了，我們幾個，其實在丁班來算，已經是遙遙領先。

那些笨蛋，元陽養氣訣也來不及改練，定神訓練也落后于咱們。

嘿嘿嘿，這些同窗還有師兄、師父，用不了多久，就會發現我們是多么出色的人才！”

“下個月正式煉丹，到時候，師父一看——嗬，這幾個年輕人，底力真不錯，還視作記名弟子可就埋沒了，都給提拔提拔，入箓吧！”

“你想得挺美嘛……你咋不說，師父干脆讓我們破格升至丙班算了，還何必繼續學這些入門的皮毛呢？”

“別做白日夢了，今天，就今天吧，現在就改練！

我受不了了……元陽養氣訣……這幾天一直都在我腦子里嗡嗡嗡嗡的。”

一句話，瞬間止住了說笑，畫眉寮鴉雀無聲。

大家都一臉驚異看著衛阿七。

因為這幾日一直都在服用姜正初開出來的驅寒湯藥，他的臉色雖說暖了幾分，但布滿雙瞳的血絲卻是愈加鮮艷。

唯獨姜正初并沒有表現出與大家一樣的木訥。

他率先打破了這怪異的氣氛，“阿七兄弟，你這是急火攻心，雖說大家都在爭取修煉成果，但也不要太過焦躁，一步一步來。”

“誒，阿七他沒毛病，我這幾日也一樣，滿腦子里裝的，都是陀螺和這元陽養氣訣的心法。

大家已經準備得差不多，咱們也別拖下去了。

今夜，最后鞏固一遍口訣，就開始改練！”

“好！”

改經易脈存在諸多風險，

先前師父曾囑咐過幾次，改練內功需相互監督。

畫眉寮里的幾位少年，因為見過了前車之鑒。

所以，今夜他們規規矩矩，互為護法，

挨個地，在伙伴的注視之下，將靈氣運轉的路徑重整……

一夜之間，鳳萊堂丁班，多了六位正式修煉元陽養氣訣的學生。

長夜，

被斗志烤地暖烘烘……

……直到四更天，姜正初才回到雨燕寮。

幸而在畫眉寮時，打坐的過程中小寐一覺，不至于太過疲乏。

星夜之下他慶幸著總算無驚無險演完了這場戲，倒在枕頭上踏踏實實進入夢鄉，但還沒深眠，就再度醒來，

他是被吵醒的。

啪啪啪的聲響不絕于耳，

姜正初被擾得心煩，推開了北窗，尋找究竟是何人聒噪。

濃霧里，隱約樹立著幾個人影。

他們身著道袍，聚成一團，似乎是在論道。

“嚯……厲害呀，三兩天的時間而已，就能讓陀螺立住這么久？

再這樣練下去，半個時辰一個時辰的，根本不叫事嘛！”

被夸贊的那人沒有分毫謙遜的意思，倒是挺起胸脯炫耀起來，“嗐，其實我也沒怎么刻意去練，訓練神識，又不是劈柴切菜，摸不著竅門的話，你就算練個千遍萬遍，也只不過落個辛苦罷了。”

“哎呀別吹了，咱們這么熟絡了，你教教我們唄。”

“對呀，大家同窗一場，你又何必藏著掖著，教兩手。”

幾人再三央求，倒令這位更加驕傲，他學著得道高人的腔調，搖頭晃腦道：

“神識之秘辛，還是得靠一個悟字。

教，是教不會的。

我之所以能讓陀螺轉起來，

就是因為我對著獨立的山雞觀想，

觀想平衡之道，

觀想和諧之道，

觀想陰陽之道。

天輕，地沉，日白，夜黑……天地之間，一切皆有分界。

你找到了那根分界線，就能辨明黑白，平衡左右。

就像這山雞，僅憑一只腳站立著，卻能讓身體前后左右皆不偏倚，

吾輩修行，要學山雞，道心正中，神識就自然把握得平衡。

心意所指，神識所向。”

“山雞……不懂，誒，你既然悟了，試試看能不能像師父那樣，做到以筆桿子撐起茶盞？”

“哈哈哈，手到擒來呀，你們瞧好了……”

當啷——

茶盞落地碎裂之后，眾人一哄而散。

晾場總算安靜了，姜正初抿嘴憋著笑拉上窗戶。

關于悟道修行之說，他聽過不少，有些修士能夠做到從經文中參透天地玄機，修為大幅提升，也有些修士通過觀想山石、草木而突破瓶頸。

但這些傳聞，姜正初從未親眼得見，他只當做是修行界的奇談罷了。

所以哪怕師父再三強調，鍛煉神識應該聚焦于心性，他也沒有耐心參悟的打算。

“怎么能把希望寄托在看不見摸不著的事情上呢。”

姜正初笑著搖頭，調整了氣息之后，便一次性吞服下去三十顆培元丹。

相比那些虛無縹緲的參悟，他更傾向于自己慣用的法子——練，練個千遍萬遍的。

而為了支撐反反復復的訓練，他必須擁有足夠深廣的識海，練氣一層境那淺薄的識海，已經無法滿足他。

已經灌滿了丹田的靈氣在大量培元丹的作用之下，變得蠢蠢欲動，仿佛隨時會炸開丹田，從他的體內流出……

此法，名曰壓靈沖脈法。

醫書上記載了這種以大量藥物刺激體內靈氣活性，讓靈氣快速在經脈之中運轉的境界突破手法。

而那日師父在課堂上，更是將壓靈沖脈法的具體細節全部指出。

更何況，與司南肖師妹的交談間，這位已經練氣十余年的前輩，也將每一次境界突破的經驗無私傳授給了姜正初。

所以，現在的他，已經做好了突破境界的萬全準備。

甚至一些修士閉關筑基的準備，都及不上他這般完善。

丹藥強行催動靈氣快速奔走，而五行聚靈陣的陣牒插槽上，也已經注入了五行靈石各一塊。

丹藥輔佐、

聚靈陣相護，

再配合上九死小洞天內部源源不斷的火行靈氣。

包圍在這三重防護中，姜正初默默內窺經脈，再三檢查，并無發現身體上的異狀，便開始了靈氣的調動。

元陽養氣訣的二層口訣，他先前就已經爛熟于心，昨夜在畫眉寮翻看功譜時，他又重新溫習多次，靈氣運行起來絕不會出任何差錯。

功法到位，資糧到位，經脈也不存在破損之處。

于是……這從練氣一層破入練氣二層的過程，比他預料中的更加輕松。

他只覺得像是重新開了一次脈。

不過，雖說過程順暢，甚至沒有產生什么特別的感受。

但就在緩緩睜開眼睛，重新去捕捉自己五感的剎那，姜正初情不自禁輕輕呻吟一聲：“啊……”

來了，那股泵動，它又來了。

他經脈中的每一段，都感受到了那股源源不斷向外擠壓的氣涌。

暖暖的靈氣甚至強橫地從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往外冒。

暖暖的，熱乎乎的靈氣。

“似乎熱得有點過頭了……”姜正初不知不覺，發現了自己在這陰冷潮濕的天氣里大汗淋漓，他迅速解下道袍，解下內衣，卻仍感受到體內被逐漸升溫的熱浪不斷撞擊。

幾息過去，只是短短的幾息……

那四處奔涌的暖流，變得滾燙，燙得他產生了熾烈的痛感。

甚至于在一口吐息之間，他分明看到了從自己口鼻冒出來的火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