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又是三天，期間，師父還特地囑托宋師兄帶了話，“傷勢沒好透之前不許出現在課堂上，每日在晾場練功也不許超過兩個時辰。”

師父一片好意，姜正初心領，不過，眼看還有兩旬就到課業小考的日子，他哪里閑得住。

在晾場練了兩個時辰火云掌，他又回到寮房里繼續練習馭鼎功，畢竟打今日起，只要進了寮房里面，就沒人管著他。

宋師兄已經不需要每天都來雨燕寮了，因為姜正初的傷勢已經好了大半，換藥這種事情完全可以自己來。

這正合他意，他現在需要獨處的環境。

無人干擾、體力恢復了九成、法力恢復了九成，這意味著，計劃中的實驗終于可以開始進行了。

白晝里偶爾還有幾位火工童子進入寮房檢查，而在日落之后，晾場沒了人影，雨燕寮也靜悄悄地。

于是，姜正初迫不及待地拉上門閂，取出煉丹小鼎、朱砂、雄黃、曾青……

他固然知道，將考核那日的情景重現有多么危險。

但為了讓自己能夠存下充足的法力，不再需要焚身燃命熬制基液，這險，他不得不赴。

烏云遮了月牙兒，雪花在山間翩翩起舞，而雨燕寮里，亮起了暖暖的火光……

……卯時，旭日初升。

宋師兄拎著果籃走向雨燕寮，“兩天沒見，也不知姜師弟有沒有好好休養，會不會趁我沒看著，以那副身體逞強練功？”

雖說這幾天給師弟念誦功譜是師父的安排，不過，在短暫的相處中，師兄弟間已經近乎了不少。

這一趟前來探望姜正初，全然出于宋師兄的關切。

才剛剛走到新生寮房區的晾場，他就見兩名火工童子帶著哭腔迎了上來。

“師兄，宋師兄，你快來看看吧！”

“出什么事了？”

兩位童子面容苦澀，宋師兄不明所以，跟著他們急急忙忙的腳步走到了雨燕寮門前。

晨曦的映照之下，寮房看起來并無異狀，可是，一陣陣刺鼻的氣味從門縫底下不斷向外飄散。

“噦——”

三人一同扶墻，連連作嘔……

“師兄，四更天的時候我們就聞到了，新來的這位不知道寮房規矩么？怎能在屋里煉丹呢，一股屁味。”

“咳，咳！哎呦，煉什么呢用這么多硫磺……”宋師兄一邊抹掉眼角淚痕，一邊抬起手來輕叩雨燕寮的房門，“姜師弟，姜師弟！”

連著叩門十來次，寮房里無人應答，宋師兄的神色不免有些緊張，“糟了……師弟不會在里面出什么意外了吧？”

他后退兩步，打算破門而入……

此時此刻，姜正初隱約聽見熟悉的聲音在九霄云外喚他——“姜師弟，姜師弟！”

“……莫不會是宋師兄來了？”

他停止打坐，

停止了……懸浮于巖漿火海之上的打坐狀態。

因為冥想中斷，朱紅色的熒光微塵也不再向他的丹田聚集，重新回歸了周圍的熱浪。

“我在這里……呆了多久？”

回過神來的姜正初環視四周，在這個被火焰包圍的環境里，他沒有辦法任何方法分辨時間。

然而，雖然時間模糊，這一回進入九死小洞天的過程，他倒是清楚地記了下來。

按照在考場那次的經歷，他二術同施熬制基液，才持續了不到一個時辰，法力已經見底，于是強行調動氣血注入經脈補充法力。

第一滴血在體內焚作一絲法力的剎那，他忽然感覺到，自己胸口之處那疤痕產生了一股熱流，繚繞于檀中上炁海。

隨著熱流越轉越快，一個微小的漩渦在他的檀中上炁海內部驀然出現，正是那似曾相識的、將他吸入九死小洞天的漩渦！

他毫不猶豫地驅使神識直接奔入漩渦的正中心。

接著，他便體驗到熟悉的吸力，隨之沉入海底。

短短的一個恍惚，九死小洞天，重現于眼前。

當他看到沉睡的靈脈時，那股欣喜若狂的亢奮難以言表。

“原來小洞天就藏在我的體內！難道和胸前那圖騰有關……”

新的發現不僅令他好奇，也給他昂揚的斗志添了一把柴，以他四靈根的漏體，要在短時間內應付課業小考確實極具難度。

但現在，一線生機，被握在了姜正初的掌心！

只需以身為爐焚一滴血，便可進入小洞天，相當于，他隨時可以接觸到這靈脈。

如若能以其中蘊藏的靈氣補足體漏之缺，區區幾次考試哪里還難得住他？

靈脈在手，他甚至產生了一股信心，去相信自己絕對可以在這登仙長階上，走得更高……

更遠……

熱浪中不斷揚起微弱的靈氣，隨著一縷又一縷靈氣劃過神識，姜正初逐漸意識到：

在此地，哪怕他什么也不做，任由神識放松，法力都能夠得到緩慢的補給。

若是聚靈練功……效果又當如何？

他頓時躍躍欲試。

不過，謹慎起見，他還是仔細檢查了整片火海的每一個角落，確定沒有任何陌生的神識和氣息存在，這才嘗試著在靈脈的環繞之下打坐運功。

他運轉的功法，名為《長生訣》，此乃姜正初自學引氣入體時的開脈內功，具有健體、聚靈之效，宋師兄無數次強調這類內功的重要性。

因為，內功關乎練氣士的丹田炁海能夠擴充到何種程度，關乎法力的薄厚。

這一運功，姜正初頃刻理解，為何各大宗門都要為了靈脈搶個死去活來。

他才剛剛進入冥想，靈氣微塵就像見著了鮮花的蜂群一般，將他團團圍住，找著了竅穴就主動匯入他的經脈。

“如此聚靈，不費吹灰之力……屬實神奇……”

短短的幾次周天運轉之間，他已經感受到了暖意沿經脈四處涌動。

舒適……直擊靈魂深處，他從未體驗過。

就像久饑之人肉足飯飽，就像數九隆冬里泡了個熱水澡。

他的全身上下，從腳底到腰背到肩頸到頭皮，仿佛得到了手藝精湛的推拿，好不暢快！

姜正初貪婪地吸納靈氣，感受著那股暖流，感受經脈因為一次又一次的泵動而被撐開的緊脹……

不過，沉浸于功法的施行中才過了沒多大一會兒，宋師兄的聲音就讓他分了神，冥想被迫打斷。

那聲音似乎還在天外回蕩，“姜師弟，姜師弟！”

“來得真不是時候……”

姜正初暗暗埋怨，趕忙讓自己的神識朝天空飄去，在那里，巨大的黑色漩渦籠罩整片火海。

當神識越飄越高，他終于判明環境，

原來九死小洞天在一座火山之內，那漩渦恰恰覆蓋住了火山口。

換言之，整個九死小洞天是一個完全封閉的空間。

這更讓他好奇了，小洞天究竟藏于何處……而那石碑，

又是誰人立下的？

攜帶諸多疑慮，他的神識投入漩渦，

睜眼時，已經身處雨燕寮……

……宋師兄掐了個訣，打算施展法術強行破門，卻忽然聽見拉動門閂的動靜。

“吱呀——”

身上輕微滲出血痕的姜正初從門后現了身，臉色煞白，嘴唇發紫。

他慌忙湊上前去，關切地問：“姜師弟，屋里發生什么事了？”

姜正初看見門口的三人，面帶愧色道：“宋師兄，兩位師弟，給你們添麻煩了，抱歉。”

兩個火工童子捏著鼻子，沒好氣地問：“你在寮房里面干嘛呢，煉丹呀？”

“我見法力恢復地差不多了，想試試再熬煉一爐基液，沒料到，身體還是有些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