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昭兒？”開門的是表姐吳柔。

她把宋昭讓進屋子，好奇的問道：“你咋在家呢？”

“在學校呆了一段時間，感覺學不到什么東西?！?

“光混個文憑太浪費時間了，索性就回家來?！彼握褤Q了一套說辭，主要是說給吳建設聽。

以他對家人的了解。

大姑父是最可能支持他決定的人。

吳建設頭腦活泛，肯下心思鉆研。

前世也是他第一個支持宋昭放棄分配到手的工作去創業，還借了一大筆啟動資金。

話音剛落。

大姑便拎著鏟子從廚房沖到他面前。

“你說啥？”宋櫻桃中氣十足的說道，“從我這兒就沒門！”

“一會兒讓你姑父給你拿二十塊錢零花，趕緊回學校?！?

“你呀，總是急赤白臉的，小昭是個有成算的孩子，什么時候叫人操心過？”吳建設從沙發上站起來勸道，“先聽聽孩子的打算?！?

吳建設一手輕推眼鏡，另一只手溫和的拉住宋櫻桃，把她往沙發上帶，四個人隨即圍著茶幾坐定。

宋昭先說了自己的計劃：“我打算這幾年先打獵，來錢快，不需要本錢....”

把筐中的獾子肉提在手里當證據：“姑父，大姑，我已經上過山了，一趟，像這么大的獾子，我打了八只。”

“上午剛賣了五張皮子，二十八塊到手。”

“獾油我還沒換出去，正打算讓姑父幫我換些用得上的票?！?

聽他說完，吳柔語氣十分擔心的說道：“小昭兒，現在查投機倒把太嚴了，要是以后不會放開，你又沒了學歷，那可咋整？”

“你看，這就是你平時不加強學習的結果，看問題還沒有你弟弟透徹?！眳墙ㄔO嚴肅的打斷了吳柔，從茶幾下掏出一摞報紙。

他快速拿出一張折了角的報紙，興致勃勃的說道：“你們看，半年前的報紙上已經在講農戶養豬的經驗了?！?

“擱過去，這都是要割尾巴的！”

“未來的風氣，肯定沒有這么緊...”

春江水暖鴨先知。

對于以后的風向，吳建設心里早有預測，他放下報紙，看向宋昭的眼神里，滿是贊賞：“依我看，小昭的想法可行。”

“他姑父，你真覺得小昭將來想開工廠這事兒可行？”宋櫻桃仍舊將信將疑，問了一連串兒的問題，“你跟沒跟家里商量過？”

“還沒有，家里以為我是休學一段時間?！?

“這不先來跟姑父說一聲?！彼握巡痪o不慢的說道。

吳建設爽朗笑道：“小昭這是信任咱們，你倆可別給他說漏了。”

“原本聽你說退學我還是有點兒擔心的?！?

“你有這份見識和膽量，將來做什么都不會差?！?

“剛剛我還在想，要是你的計劃不現實，我就去運作一個指標，把你招到廠子來?！?

“現在看來是瞎操心了?！?

宋昭心念一動。

他不需要進城工作。

要是能給宋春蘭運作出一個招工名額，哪怕只是臨時工，姐姐也能輕松不少。

“姑父，我是不用，但您看我姐...”宋昭緊接著強調，“我姐雖然沒學歷，但是人踏實，廚藝沒得挑?！?

“在廚房當個學徒絕對綽綽有余，也不強求能抱上鐵飯碗....”

吳建設沉思了一會兒，緩緩說道：“要是想讓你姐進城的話，這事兒急不得。”

“小昭，按你現在打獵的水平，熊瞎子和犴達罕，能打著嗎？”

“看您想要皮子還是肉了，要是只要肉，熊瞎子肯定沒問題?！彼握压浪懔讼卢F在他的火力。

有雙管獵槍在，打獨彈，碰著熊瞎子肯定能打下來，只是皮子的質量不敢保證。

犴達罕，也就是駝鹿，成年能有五百公斤重，輕易遇不到，他就沒提。

“咱們軋鋼廠的食堂人太多，塞不進去，我尋思著，隔壁紡織廠還有點戲。”

“他們食堂李主任，就喜歡吃熊掌犴鼻這些奇怪的玩意兒?！眳墙ㄔO解釋道。

“我明白了，等我打到熊瞎子，第一時間送過來，我姐工作的事兒，姑父你就多費點心?！?

“自家人，不說外道話。”吳建設一擺手，“先吃飯吧?！?

吃過飯，離下午上班還有段時間，吳建設主動說道：“天黑了小昭不好回家，你們娘兒倆也別歇著了，出去幫小昭問問有人愿意換票嘛。”

宋昭背了一壇子獾油，整整二十斤，就是為了來軋鋼廠換票。

宋櫻桃一點兒也不含糊，吳建設話還沒說完，她已經出了門了。

沒過五分鐘，就領了一堆人回來。

宋昭掀開蓋子，香味立刻散出來。

他趁勢宣傳道：“都是新油，昨天剛?出來，特意下了猛料去腥，比豬油還香呢。”

“獾子油咱也都知道，能治燙傷，能治凍瘡，和我換，您絕對吃不了虧。”

“怎么換的？”人群中，一個大嬸率先問道。

“兩尺布票，我給您一斤獾油?！?

“糧票，粗糧票不換，我只要細糧食，大米六斤票換一斤獾油?！?

“我最需要的就是這兩樣，其他的咱們可以商量著來，要是有自行車票的話，可以開個價，不拘于獾油...”

來的人都和宋櫻桃夫妻很熟，也不扭捏，驗了貨，就掏出早準備好的票。

十來分鐘，面前的獾油就少了一半，宋昭也換了六尺布票，二十斤大米票，二十斤面票，和一張罐頭票。

屋里除了吳建設一家，就剩下一個中年人和一個老太太。

老太太擰著眉毛，打算講價：“宋同志啊，你這個油也忒貴了點兒，供銷社一斤豆油才八毛，按你這個算法，你這一斤獾油得三塊往上了?！?

“真不是我要價高，這獾子油可是寶貝，摻著雞蛋吃能治胃病，用好了，婦科病也能治?！?

“什么豆油能有這效果，再說了，我賣的獾油也不要票，算起來，根本不貴?！?

“要不是我家里急用票，一斤油我都不賣，自個兒留著滋補多好。”面對老太太的質疑，宋昭一點兒也不慌，噼里啪啦說了一通，成功說服了對方。

老太太掏出一張火柴票、兩斤豬肉票和一張肥皂票換了一斤獾油。

“給我留幾斤啊，要是吃著真好，下回還找你換。”她臨出門還囑咐宋昭。

屋內就剩下了一個精瘦的中年人，他也不墨跡，干脆的說道：“自行車票我有，兩只狍子，換不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