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暉在門口故意用力搖晃著手中的繩子。

獾子肉在對門丁巧的眼前晃來晃去。

“這個臭小子，凈在這兒故意氣我！”她恨恨的放下筷子，視線掃過正專心扒拉蘿卜的大兒子，數落道，“就知道吃！”

“人家宋昭一天能給他媽帶回來十來只獾子。”

“你什么時候能給我長長臉？”

“養你這么大，我還沒見過一毛回頭錢。”

“還有你，宋青山，嫁給你之后我真是一天好日子沒過過，你們老宋家全拿我當外人。”

“今天我就想吃口油渣子，老大家的都鼻子不是鼻子，臉兒不是臉兒的拿話堵我。”

“到他家去連口熱水都沒喝，他現在反倒巴巴的跑過來給二哥送肉。”

“要是你能支棱起來，人家至于這么不把咱家當回事兒嗎？”

丁巧發了一通脾氣，看著桌子上不是蘿卜就是土豆，一滴油水都沒有，也沒有胃口吃下去，瞥了對門一眼，站起身就往屋里走。

宋暉聽見對門的動靜，一頓傻樂，磨蹭了半天才往自己院子里走，孫秀英也從屋里往外迎。

“小昭，你自個什么也沒拿就上山了？”她剛從屋里走出來，瞬間想到昨晚宋昭說要上山的事兒，也顧不上宋暉手里的肉，先圍著宋昭轉了一圈兒。

“這獾子得有二十來斤吧。”

“聽二嬸的，你拿回去。”她連忙說道。

得知宋昭這一天都是干正經事去了，孫秀英憋了半天的郁悶一掃而空。

自從宋父去世之后，宋昭讀書的花費，光靠吳萍母女倆，根本供不上。

雖說還有大姑姐跟他們兩口子一起幫扶。

到底他們離的近，凡事都要操心的更多一點兒。

好不容易把宋昭供出來，沒成想他走了沒多久又回來了。

今天下午在場院被丁巧他們一頓搶白。

孫秀英自己心里也不舒服，暗暗覺得小昭是有點兒不懂事兒了，好好的書不念，回來吃一頓飯還要兩個人回家張羅。

真是白白辜負了這兩年來他們兩口子勞心勞力的貼補。

她心里憋屈，在宋家三口走后不久也提前請假回家了，自然沒趕上剛剛宋昭家里的熱鬧。

現在看宋昭提著肉上門。

孫秀英心里也熱乎了不少，沖他這個態度，這幾年的辛苦也值了！

小昭一個白面書生新手上山，能打下多少東西？

剛有收獲就知道來孝敬他們兩口子...

一想到這兒，孫秀英快笑成了一朵花。

“你有這個心就得了，二嬸這兒有你大姐跟大姐夫，還有你大哥從部隊里寄回來的東西，不缺嘴兒...”

“二嬸，我都給預備了，您不接下來，我也不好給我大姑帶呀。”宋昭一邊兒說，一邊兒用眼神示意宋暉把肉放進廚房。

“放心吧，我三哥可厲害了，今天打了一堆飛龍和獾子，吃到過年都沒問題。”

“媽，你要是不要，我天天上我三哥家吃飯去。”

“那嬸兒就留下了。”孫秀英瞪了宋暉一眼，招呼兩個人進屋上炕聊天。

三個人一齊走回堂屋里。

宋鋼正坐在炕上擦槍。

一見到宋昭，沒好氣兒的說道：“你這個兔崽子，出去走一趟，膽子倒是肥了不少。”

“什么家伙兒都不帶，就敢上山？”他重重拍了宋昭后背一下，“心也太急了！”

“是..”宋昭沒有反駁，默默的聽著宋鋼關切的責問。

宋鋼仔細的詢問了一遍他打獵的全過程，終于放下心來。

“保持你今天這個勁頭兒，不比張家那小子差，我也不攔你上山了，這個給你。”宋鋼把手里的槍遞過來。

他遞過來的不是老套筒，而是自己上山常帶的槍。

這是齊城獵槍廠產的一把鷹牌16號雙管獵槍，有效射程60米左右，是他從別人手里淘換來的，槍很重，被鋸短了一截槍管。

槍托、槍筒都被宋鋼擦的溜光，一看就是平日里極其愛惜，經常保養。

宋鋼將麂油和子彈袋一起遞過來，拉著宋昭囑咐了許久。

到最后，在一旁聽著的宋暉都打上哈欠了，才放宋昭回家。

快步走到家中，宋昭也沒有休息。

一把將吸滿了水的獾子皮拖進屋內，在煤油燈下，仔細地清理著皮子上的油脂。

現在獾子絨毛的質量一般。

一張完整的皮子放到供銷社也定不了甲級往上的品相。

他只能盡力不讓皮子再有額外的損傷，好多賣一些錢。

一直忙活到十一點。

宋昭才將五張獾子皮收拾妥當，剩下的皮子他都準備留下自家用，不著急處理。

將收拾好的皮子撐開晾在院里，想著明天要去公社，他也沒再折騰，回屋睡覺。

第二天上午。

宋昭睜開眼睛，已經七點多了。

堂屋炕桌上給他留了早飯，先控制著黑貓吃完，宋昭燒水沖了個澡，便帶著早飯、背上皮子、一壇獾油和給大姑一家帶的肉，匆匆奔著公社去。

公社離柳條屯兒足有六十里，他又起晚了，宋昭靠著分身進化來的力氣，一刻不歇的走了一上午，趕在收購站中午下班前賣了皮子。

五張獾子皮他處理的都很仔細，全定了乙級，賣了28塊錢。

兩張大團結被他分散在不同的口袋裝著，又把分身倒著放在肩膀上，警惕的盯著身后來往的人，宋昭背著獾子肉，一路打聽軋鋼廠家屬院的位置。

幾十年過去了。

大姑一家早就搬到京城，不在家屬院住了，他根本不記得路。

好在這時人們都很熱心，宋昭被一個熱心的大爺直接帶到家屬院門口。

進了院子，他找了一個在院里踢毽子玩的小女孩兒，隨口套出了大姑家的門牌號，這才找上門。

大姑夫吳建設很會經營人際，去年已經成功升職，當上了軋鋼廠辦公室主任。

宋昭專程跑這一趟，不光是為了送肉，還想著從他手里換一些用的上的票，把手里的錢花出去。

現在生產力不足，什么都是限量供應，買東西不光要錢，還得有票才行。

買布要布票，買糧要糧票，他要想給家里多添置些東西，還要靠大姑夫幫他拆兌。

站在門口，宋昭卸下筐，簡單整理了一遍衣服，敲響大門。